既然可以击败曹军的第一次进攻,那么,显而易见,青州军自然可以接着击溃曹军的第二、第三次来袭。
士气高涨之下,就连张辽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军心可用”。
陈武生怕大胜之后诸人得意忘形,因而趁着空荡,他适时提醒道“诸位,曹贼虽然败退而回,但他们主力未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请诸位辛苦一番,今夜城墙多备火把,巡卒人手加倍,以防敌人夜间偷袭”。
张绣、张辽、周仓纷纷颌首,他们四目交汇,达成一致意见:“陈武所言极是,今夜定要加倍小心才对!”
陈武松了口气,只要众人还能听得进去,那便说明大家戒心犹在,不至于让曹操钻了空子,
众人一边巡视着城墙,一边和守城的卫卒打着招呼。
“诸位,今夜我来守城吧”说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言的张辽,今日他没有亲自参与厮杀,看上去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周仓与张绣对视一眼过后,缓缓颌首,嘴里道:“也罢,今日便辛苦文远一番,陈武,你再派一员副将,协助文远守城,这样一来,今晚当可无忧。”
张辽很欣慰,相对于青州嫡系周仓,他不过是一个外来者。
眼下,周仓能够一视同仁,这给人很大的鼓励。
不过,夜战毕竟不同与白战,曹军的阴谋诡计丛出不穷,若是没有作战经验,很容易吃大亏。
现在周仓提出副将作陪,可谓万无一失。
陈武作揖行礼,道:“诸位放心,今夜便由我来陪文远将军”。
“那自然是极好的”
当天夜里,繁星点点,晓月如沟,城外的徐晃军帐内,徐晃、许褚彻夜相谈。
神情肃穆的许褚以手试剑,在他身前则盘膝坐着徐晃。
冷场了片刻,徐晃一把抓起面前的酒樽,咕噜噜的灌了一大口,“许兄,你们给我说个准话,算上我的五千人马,我们能否攻破宛城?”
许褚笑吟吟地望了徐晃一眼,嘴里道“公明莫急,等明日断了护城河的河水,咱们的人马就可以轮番进攻,到时候就算那周仓、张绣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刘兄,你说是吧?”
刘备已经闻听了许褚的计划,当下微微颌首:“只要依计行事,当有七成把握!”
徐晃深深吸了口气,道:“什么计策?”
许褚微微一笑:“我已经派人潜入城中,如果机会合适,我的手下就会在明天大开城门,与我里应外合,拿下城池!”
徐晃哈哈大笑,嘴里道“许兄,你瞒的我好苦呀,我还以为你宛城束手无策了呢,哪知道你竟然早派出了人手,这样也好,早早将宛城打下来,也不耽误我回程。不过,青州军周仓可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呀”。
许褚拍着胸口表示,一定会尽快拿下宛城。
一夜无话,原本有心夜袭攻城的徐晃在发现城头戒备森严、火光一片的时候后,也知道贸然攻城只会徒增伤亡,想到自己潜入城中的内线,又想了想自己手中的三万大军,徐晃觉得明天白天拿下城池,这还是大有胜算的。
于是乎,他也就打消了趁夜攻城的念头。
翌日,晨曦的雾霭慵懒的躲在树梢间,久久的不愿散去,白白的雾气让远处的景致雾蒙蒙的看不透彻,这样的天气对与巡逻守城的军卒来说是极度难熬的。毕竟,发现敌踪需要的是开阔的视野,但现在由城上往下看去,顶多就能看到护城河的位置,这迷茫忙的一片给城上的嘹望兵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一觉睡到四更天的周仓,先是舒服的神了个懒腰,然后又活动了一番四肢,昨晚上他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头他亲手宰掉了曹操,可谓风光至极。
这时候,一直在外屋侍候的侍卫听到动静殷勤的跑了过来,“将军,你醒了,我来为你更衣”。
周仓拒绝道,“我自己来吧”。
话音刚落,周仓又不经意的问道“张绣、张辽呢?昨晚上曹军没有攻城吧?”
“曹军只是聒噪了一番,没敢攻来。不过张绣张将军在三更天的时候就去城墙了”侍卫殷勤地回答道。
“喔?他怎么去的这么早,外头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好像出了点儿雾”
“噢,雾。什么?是雾?”周仓忽地大叫一声,嘴里道“不好,贼人只怕要趁雾攻城!我得去城墙上看看”。
“陈武呢”
“昨夜陈武守城”
周仓很是急躁:“昨夜起雾,这不是小事,你怎么不唤我起床?”
侍卫惶恐起来:“小人见左右无事,便自作主张,喝退了前来报信的军卒”。
周仓勃然大怒:“再有下次,你自己去领罚”。
“喏!”
周仓狂奔疾走,没多久便登上了火把林立的城楼。
刚登上城楼,周仓就把步伐放缓,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温和的向一个普通的卫卒问了一句“张绣张将军在哪里?”
那卫卒看样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把手往东一指,嘴里就清朗的说道“在那里!”
气定神闲都踱到张绣跟前,周仓笑道“张兄起的好早”。
“周兄起的也不晚”
周仓忽地缓下音调,貌似随意的说道“这雾!”
“这雾来的不巧”,听到周仓提起大雾,张绣铜黄色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忧色。
双手扶在城墙上,周仓低头往下看去的同时,嘴里大声笑道“我已命人在城中焚烟”。
一开始张绣尚不明白周仓话里的意思,但等他转念一想,很久之前,李使君似乎也提出这么一个烟火去雾的法子,但知道的人却很少,李使君用的妙计,那还有差?面上的忧色一扫而空,他也朗声大笑“如此一来,宛城无忧矣”。
身子紧紧的贴近城墙,周仓努力的睁大眼睛,仔细的往下看去,可眼中除了雾蒙蒙的一片,哪里还有其他物事?
不过抬头的一瞬间,他好像听到几声奇怪的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坠入水中,疑惑的看相张绣,却看到他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但片刻之后,他们两人的面色同时大变,“曹军在填河”。
“徐晃真是狡诈呀”张辽感叹了一声。
虽说河水颇深,但由于徐晃已经命人在上游切断了它的水源,所以只要用泥土把护城河从当中切断,那么曾经的天堑就会成为一条直通城墙的坦途。
“大雾起的太浓,弓箭手目不能视,自行攒射的话,只怕效果不佳”
“罢了,宛城城高墙厚,就算没了屏障,曹军也攻不上来,只不过昨夜里我忽然想到一点,许褚占据宛城多日,会不会有其他厉害的后手?”
“你是说地道之类的东西?你怕贼人里应外合?”
“是,我总觉得许褚退的太轻松了,如果他仅仅如此,曹操绝不会让他独揽大权,我觉得他一定在暗中有什么隐秘的布置!”周仓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嗯,居安思危,绝无差错好,我这就命人在四处城门口巡逻示警,以防贼人诡计”
周仓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他却不知道张辽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也早做出了防范措施,刚才那番对答只不过是不想树立矛盾而已。
城下,徐晃意气风发:“真是天助我也,有此大雾,何愁宛城不破?”
许褚缓缓颌首,事到如今,他已命人在河的北岸堆积了足够多的沙石,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可齐齐往河中投去。
在城头的周仓远远的看不真切,不然此时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护城河的北岸竟然多出了一长溜不高不矮的土墙。
那自然是曹军彻夜奋战的结果,初始,徐晃听到天现大雾的消息之后,眉开眼笑的拒绝了许褚直接填河趁夜攻击的提议,而是命令士卒在河的北岸囤积沙石。
这样以来就可以降低青州军的警惕性,果不其然,直到沙石堆积完毕,城上的守军还是一无所觉,其实也不能怪张辽麻痹大意,这完全是徐晃太狡猾了。
这厮在昨夜竟然命令小股精锐越过护城河,佯装攻城,而大部人马则轮番运土,大量的土料堆积到了一起,成了意想不到的攻城武器,而这种法子,连陈武都被瞒了过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回首望去,城中的雾气似乎减淡了许多,看样子青州军已经开始依计行事,焚烧柴禾。
不过按照城外曹军的填河速度,也许再用一刻钟,那宽达几丈的护城河就会成为一个摆设。
清晨没有风,浓浓的雾气打湿了面颊,周仓在城头上来回巡视着,他单手握住剑柄,目光从戍卒的脸上一一扫去,被他注视过的戍卒全都努力的挺起胸膛,狠狠的瞪大了眼睛,
护城河最终还是被填上了,劳作了一夜的曹军就像寻到了猎物饿的发狂的野兽,凶猛而顽强的往前冲去。
听到城下发出的呐喊,周仓淡定的望了张绣一眼,两人目光交错,旋即大笑出声“箭来!”
声罢,呼啸的长箭划破浓雾,恶狠狠的射穿了曹军宽大的军阵。不过,现在由于没了护城河的阻隔,曹军人数上的优势得到了巨大的发挥,而徐晃为了宣示自己一战而胜的决心更是把自己手上的一万多兵马都压了上去。
加上许褚的六千,刘备的两千人马,此刻城墙下密密麻麻的全堆满了人。
一方仰仗人数上的优势,拼死一战,困兽犹斗,而另一方则占着地利,又养精蓄锐,纠缠了一刻钟,双方就难分高下。
随着时间退却,浓雾渐渐消散,城下的曹军若隐若现,他们在各自军将的统领下大呼小叫,往前狂奔而来。
张辽大吼一声:“滚木礌石!”
早已准备妥当的青州军狞笑一声,放下了一根根滚木。
“咕噜噜”,沉重的滚木在城墙两侧来回的晃荡着,扫断了一根根竹梯,撞死了无数曹军士卒。
如果说滚木是凶残的清扫工具,那么垒石便是血腥的碾压工具、
一块块圆滚滚的石块从天而降,但凡触身者,无不深受重伤。
激战正酣的时候,伤者,意味着拖累,没有人会在这时候顾得上他们。
许褚也好,徐晃也罢,他们全都杀红了眼,誓要趁此机会攻入城中。
刘备、张飞同样派遣军卒死战,可是,他们行进间都留有余力,未曾全力以赴。
任何时候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这是刘备长久以来总结出的经验。
每时每刻都有曹军中箭身亡。
攻城,意味着巨大的死伤,而青州军并不缺乏守城利器。
长弓、短矛、劲弩,可谓应有尽有。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曹军只有一人冲上城头。
看着死亡惨重的己方人马,徐晃有些后悔,早知道代价这么大,他就不会如此莽撞了,应该等到死士发动之后再行攻伐!
没错,城中有许褚留下的死士,这是徐晃等人最大的代价。
昔日,周仓大占上风,许褚无奈退却,危急关头,许褚留下五百死士,这些人马潜伏在各处,只等着最后一刻的召唤。
如今,特殊的号角声响起,正是催动死士攻击的声音。
一时之间,城中杀声大起。
一个个身着皮甲,手里擒刀的军卒,从屋顶跳下,从地底钻出,直奔城门而来。
暗无天日地躲了这么久,曹军死士早已经乏味了,如今,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无论胜败,他们将再无遗憾。
临行之前,许褚有过吩咐,若是大军攻城,死士需要配合他们攻下北门。
今日,数百名死士俱往北门而来。
“敌袭,内城有敌来袭!”
守军大骇之下急忙敲锣打鼓,为同伴示警。
“冲过去,打开城门!”
“竖盾,拦下他们!”
双方目的不同,却在狭窄的战场上相遇,一时间,血肉相撞,死伤无数。
曹军也好,青州也罢,他们各不相让,谁都不想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