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行大喜过望,扯了扯自己盖过脚背的裙裾,问要不要换身利落的衣服。
苏雷答曰:不用。带着她来到房,翻出几本给她:“我从未教过徒弟,只能学着师门长辈们依葫芦画瓢。我师门规矩严,内功心法和招式绝学是不能教你的,好在这最初步的敛气聚气都是大同小异,练法虽有不同,要达成的目的却是一致的。教了你也不妨事。”
殷如行听后心下一凉。怪不得他说只要学会掩饰就行了。内功心法和招式都不教,她便是练一辈,也只得个身体健康,哪有自保的能力。
兴奋的心情凉了一大半,脑袋也渐渐清醒下来。是了,平白无故的,人家凭什么掏心掏肺的对你。能亲自教掩饰之法就不错了,至少没想着让她练歪功,日后传功便宜苏靖。已是很厚道了。
心中念头百转,时间却只得一瞬,面上不显半分。平静的将视线投向手中的:“咦?怎么都是医?”货真价实的吃惊。
苏雷解释道:“凡我师门中人,未学习武,先学医术。这是门规,几百年传下来了。这里面有一个好处,医术学熟了,后面教授武学时会很省力。我师门中人从不在外指点人,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我们习惯了这样教人,没有医术底者,不大能领会我们的意思。我没徒弟,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对医术一无所知者教授。你横竖时间多,就先学个医术大概也好。两相方便。也不要你真学了去治病救人,只要你弄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行。”
殷如行听的震惊无比:“未学武、先学医。这是你师门几百年传下来的门规?”太厉害了。这项举措看着不算什么,其深远意义影响可是非同一般。知其然才能知其所以然,教出来的徒弟才不是生硬的接受,而是会自己思考,举一反三。 ~不过这样一来,收徒的条件也相对苛刻起来。看来,顶尖的高门隐派确有其傲视天下的道理。
“事实上还不止。”苏雷轻笑了笑,想起了小时候学艺的趣事,“经史集一样的要学,不求学贯古今,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再之后是易学、玄学、八卦、九宫,这些和医术一样,必须要挑拣其中一项学会贯通。小时候不懂事,见拜了师不学武,先弄一摞来背讲,心里气的很。闹了好一阵别扭。”
殷如行对这师门崇拜了,是真的崇拜。瞧瞧人家,培养的都是尖端顶级人才啊!两眼闪亮:“公,你气恼了后又是学了哪一样?”
苏雷道:“九宫。舅舅告诉我,这个在行军布阵中大有用处。我便挑了。”他在那几本医中挑了一本旧旧的黄册,封面上写着《内经论》三个大字,笑道:“我初学医术,第一本背的就是它。你也从它开始。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然后便背手转身,去翻看自己的了。
殷如行怔怔的看着那本黄旧手册,哑然失声。不是,这就完了,就这样?这就是教她?这是放羊吃草!
苏雷见她呆愣愣的立在那里不动,便想岔了,以为她怕难:“你也不用怕,这东西不难的。你将它背会了,逐句逐句的入脑。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殷如行回过神,愁眉苦脸的捧起:“真不难么?我不大聪明的。公别嫌我烦才好。”她怕什么?她有什么要担心的。先前还找不到人教她医术呢。现在可不是瞌睡就送枕头来了?放羊吃草算什么?大学生不都是这般自主学习么,有什么要怕的!
做完心里建设的殷如行垂头丧气的捧着一叠医回房了。她记得康熙皇帝有一个学习。一百二十遍的读、一百二十遍的背、一百二十遍的写。她也死磕上了,正好抄备份。她就不信了,还攻克不下这难关!
《内经论》是一本类似于《黄帝内经》的中医系统知识概论。 ~对于没有任何医学基础的殷如行来说,不亚于是天一本。首先,她有很多字不认识。毕竟常规字和专业字不是一回事。只读了半个时辰,就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到房,和苏雷借了一本《说文解字》。
这般一来,她也不贪多,每天只背个七八句。除了一遍遍的写外,还没事就放在嘴里唠叨。连走路时都叽叽咕咕的背诵。几天下来,人人都笑她学认字学痴傻了,苏府的三位成年主人却对此喜忧参半。
“想要精通一项物事,最难得的就是‘入迷’二字。雷儿身边的这位,显然也知道这道理。”苏晨略有忧心,“这样的女一旦心大了,会很麻烦。”
而殷如行之所以这么勤奋。为的是掩饰慧净给她的那本草药手札。这手札也算得上是小小玉璧了。她每日晚间都会小心的用简体汉字眷抄几,草药图形一笔笔勾勒描绘。打算抄好后将手札依旧还给慧净。
抄了几天,又想起一个头疼的问题。算算时间,四天之后就是和白陌尘的会面。原本以为不算什么大事,以往也不是没出门过,直接求求苏雷就完了。可谁知事态变化如此快捷,不光慧净来历奇特,她自身又有凶险。这种情形下说要出门,苏雷一定会觉得奇怪。有奇怪就会去查探。天知道白陌尘经不经得起查。
地图这东西,在现代不算什么。这里却是属于军用物资。苏家兄弟如今处境微妙,一旦被知晓她收集地图,猜测她想逃跑还算轻的,就怕会想到间谍密探什么的,那时她是不死也得死了。
而白陌尘和桓蹊的身份又是什么?她一无所知。
当天下午,殷如行抽了时间去院后厨房找甘九嫂、小茴香她们说话。
“九嫂,这是上回你托我画的花样。”
“哟,这么快就好啦,不愧是知文识字的。”甘九嫂笑眯眯的接过。这是一幅鞋面的花样。她有个女儿今年十三,正在备嫁。想在嫁衣上绣些新鲜漂亮的花样。就拜托了殷如行。殷如行占了现代传媒快捷发达的光,见过的图样花色比这里的人丰富许多。画不分家,小时也学过工笔线描,画几个新奇的绣花图样还是很能胜任的。
“我也是瞎折腾。倒是你家大妞,小小年纪就做得一手好女红,难怪一家有女百家求。听说新女婿家底厚的很,很是能干?”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岔开。
甘九嫂脸上笑开了花,满面春风的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走南串北的行商贩货,家里还有些底罢了。”嘴上这么说着,到底心里还是骄傲,又夸起来:“跟着大老板跑腿,一年来回走俩趟,虽是小打小闹的贩些东西。一年下来也有几十两银的嚼用。先熬两年,等攒够钱,将来开个铺面就更好了。”
厨房里的众人少不得又是一阵羡慕的唠叨。她们是大家奴仆,银见得多了,眼皮也没那么浅。心心念念记挂的不过是自己是个奴仆身,生下的孩也是奴仆,低人一等。甘九嫂家男人在前园也有几分脸面,求了主家将闺女放了出去,嫁了良民。这才是最难得的。
“九嫂,这贩货都要去哪些地方?一年两个来回走的及吗?”殷如行看似好奇的提问。
甘九嫂不疑有他,道:“他们只走一条线,专去祀地。自是来的及的。说起来也是作孽。好好的祺地被分了两块,往年直接从丘原走,一水儿大道,不知有多方便。可现在呢,丘原西边一带被继夫人守的死死的,只能从祉地绕道。要两过绵江,生生浪费了路程。”
“两过绵江?为什么?”殷如行立时来了神,津津有味的问。
厨房众人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妇人,这里交通不便,有些人一辈都没出过远门。也好奇的竖起了耳朵。甘九嫂得意的给她解释:“绵江不是咱们天元的分隔线么?绵江以北是祺、祀、祝,绵江以南是禧、祉二地。咱们祺地和祀地相邻,以丘原为界分隔。原本从祺到祀只要翻过丘原坡就好。这丘原是盛产茶叶之地,横跨绵江,在祉地也有。现在要去祀地,就得在未到与继夫人对持之处先行过江,到达祉地。翻过丘原后再过绵江。这才到了祀地。”
殷如行认真的听着,脑中不停的画出方向图。和曾经看了一知半解的《山川河流志》相互印证。
厨房里的其它人却对地理知识不感兴趣。小茴香兴致勃勃的道:“九嫂。我听人说,从祉地过绵江入祀地,是要经过鄢都的,可是真的。你家好女婿去没去过鄢都?”
鄢都二字一出,厨房众人立时炸开了锅:“真的吗,真的吗?真是要过鄢都?”
甘九嫂笑道:“你这丫头倒还知晓不少。不错,是要经过鄢都。也就是因为这个,绕道祉地一趟才勉强不亏。”
小茴香双目晶亮,灼灼发光:“九嫂,鄢都漂亮吗?气不气派?你家女婿可有见到罗家的人?”
甘九嫂失笑:“你以为罗家的人是大街上卖的白菜啊!站在那里等着人去见。人家可是天元旧主。哪有那么容易见到。不过街上倒是有不少罗家的商铺。里头能见到罗家的管事。府衙里也有罗家的家臣。”
小茴香惊叹的捂着胸口:“呀——”仿佛听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喜,面上的表情既幸福又崇拜。厨房里的其他人也差不多,虽不如小茴香这样严重,却也是一副喜悦过度的样。
殷如行有些糊涂了。她从听见‘鄢都’两个字开始就高高竖着耳朵,一字不落的听到现在。结果越听越糊涂:“鄢都是什么地方?罗家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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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没脸见大家了。今天等会儿再补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