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阿术、伯颜等人的对话。史玉琪心里感概万分。暗自想道。“当年。自己离境前往临安之时。蒙古军在战斗之前根本不会有‘当局面不利时。可随时撤退’的想法。如今。大战未始。就先考虑到出现不利局面时的退路。显然。和宋军相比。我军的心理已经处于弱势了。”
不过。清楚火器威力的史玉琪明白。这也的确是无可奈何之举。
元军的素质极高。命令下达后。仅仅过了一刻钟的工夫。阿刺罕便已率领一万骑军从营地出发。除了留守的五千元军步卒外。剩下的五万骑军在阿术、伯颜等将领的亲自指挥下。也陆续离开了南阳。
虽然雨势并不算大。但泥泞的道路也使得元军战马的速度只能及得上平时的一半。四个多时辰后。元军才到达了邓州城东面约三百米处。
“阿塔海将军。你直接回城。按照计划。你部由北向南发动进攻。”伯颜吩咐道。“告诉张将军。灵活应变。”
“是。伯颜将军。”阿塔海轻喝一声“驾”。随即向西而去。
大约隔了半个时辰。六万大军才陆续汇集于一处。在小雨中断断续续地淋了如此长的时间。纵是身体素质强悍的蒙古铁骑也感到有些不适。
阿里海牙道：“沒想到花了这么多时间。已经到了卯时三刻（早上三点四十五分）了。大帅。是否休息片刻后。再发起攻击。”
阿术摇摇头道：“将士们已经淋了不少时间的雨。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下來。一旦停下來休息。身体反而会变得迟钝。目前只能力求速战速决了。阿刺海将军。”
“末将在。”
“你率领本部人马作为先锋。立即出发。从西南方向攻入。”
“是。大帅。末将遵令。”
“阿里海牙将军。你率领两万人马随即跟上。”
“是。大帅。”
“郭侃将军。孔元将军。你们各率一万人马辅助大军攻击。自两翼杀入。”
“是。大帅。”
伯颜道：“各位将军。雨天虽然不利于战马弓箭。但相对于火器而言。却是容易对付多了。我军在雨中。敌军同样也在雨中。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而这点也正好是我军的长处。好了。出发。”
一般而言。在古代。雨天只会行军。基本上不会打仗。不说别的。就是身上的盔甲被雨水一淋。就不是普通士卒可以承受的。尽管元军骑兵全是轻装上阵。而且又是小雨。依旧十分难受。
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自是无法瞒过宋军的斥候。当南阳的元军來到邓州城外时。我早已下令各军严阵以待。虽然骑军人数远远少于对方。但一百多年來。宋军一直在训练以步破骑的战术。加上襄阳会战的大捷。士气高涨。对于号称无敌之蒙古铁骑的恐惧感也就少了很多。
距离越來越近。八十米开外的一条壕沟将元军骑兵的速度暂时降了下來。目力、耳力俱佳的袁棘亲自站在一处高台上。不停地向完颜天雷说着元军的动向。
上百名元军士卒在一名千夫长的指挥下。将一块块长长的木板架在了壕沟上面。第一批骑军随即冲过了壕渠。
就在这时。火炮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雨天里就好比炸雷一般。
“什么。雨天还能发射吗。”阿刺罕大吃一惊。不过。到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军令如山。先锋营的一万名骑兵顾不得火炮的爆炸。尽管心中颇为恐惧。仍旧奋勇向前冲去。
雨中的火炮很难击中目标。爆炸力也弱了许多。但壕沟上的木板却经受不起火炮的连番爆炸。被炸碎后陆续掉到了壕沟里面。
冲在前面的两千多名骑军很快便遇到了宋军的阻击。以二十军为首的近五千名步卒手持武器。冲出上营村外的营地。重甲步军们一个个抡起重武器。砸向敌人或者战马。元军骑兵们为了方便。身上所披的都是简易战甲。加上在雨中的速度受限。基本上无法躲过重甲军的一击。被重甲军砸下马來的元军还沒反应过來。紧跟着又遭到重甲军身旁的步军之刀枪攻击。顿时手忙脚乱。
与此同时。上营村正北面的两万多名元军在张弘范、阿塔海的指挥下。也开始发动了进攻。
雨天的能见度本來就很低。加上又是清晨时分。克里特只能凭借感觉下达了发射命令。一声令下。火炮营第三队的十五门火炮齐齐发出了怒吼。
邓州城内的元军大都参加过灌子滩之战。自是知道火炮的厉害。此时又见火炮轰鸣。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但碍于元军军规森严。也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冲去。尽管在火炮下阵亡的将士并不多。但却被分为了两截。前面的士卒被冲出來的宋军截住。双方借助微弱的光芒。战在了一处。负责北面防御的主力部队是襄阳军区十八、十九厢的二万多名将士。由中路北伐军主帅吕文焕亲自指挥。
就在这混战之际。雨势突然加大。克里特只好下令。火炮暂且停止发射。趁此机会。后面的元军陆续冲了上來。
此时。双方的动作随着雨势的加大变得缓慢起來。有时连近前之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从外面看。就像是电视节目中的慢镜头。明明可以一枪刺中对方的。却根本刺不准。
对于大雨中的战斗。元军沒有经验。宋军同样沒有经验。上营村北面的战局呈交织状。东北面的战局却略为不同。
随着元军人数的不断增多。襄阳军区第十五厢、十六厢的全体将士也投入到混战中。宋军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对方的战马。人虽然分辨不清。但战马只有元军拥有。宋军的战马并沒有出现在营地前的战场上。
一旦被打落下马。元军铁骑的优势便失去了一大半。这就好比一个正常人和瞎子比武。如果突然到了一处暗室中。那瞎子自然就可占据优势了。
作为双方的指挥官。我和阿术、伯颜一样。也自弄不清战场上的优劣。即便是绝顶高手袁棘。也一样看不清。在大自然面前。人力终究会显得渺小。
哪怕是后來加入战局的元军怯薛。又或是我军的黑炭团等精锐部队。在大雨中同样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上营村外。除了御林军。整个战场上的将士加在一起不下十万人。但每位将士的大半精力都耗在了和大雨对抗上了。
如果大雨不停。那么双方将士比拼的就是毅力和耐力了。正如伯颜所言。是意志的较量。但是。如今的宋军早已今非昔比。意志力丝毫不输于元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突然一亮。一道闪电之后。随即连续出现了三道惊雷。不管是宋军还是元军。所有的将士都一致认为。这是上天之意。不让双方再继续打下去了。
这种观念由來已久。古代将士身披铁甲。很容易被雷击中。因此在出现雷声的雨天是从來不会战斗的。
“陛下。收兵吧。”江万载道。
“好。收兵。”我知道这样下去。我方也讨不到好。何况我并不喜欢这种近身战。
鸣金鼓声一起。双方将士不约而同地后退了数步。元军将士们也不愿意再打下去。长途跋涉后。体力本就消耗甚大。加上雷声阵阵。自是顺水推舟。各自回撤。
这场战斗看似规模宏大。但实际上远不如灌子滩一战。
到了中午时分。大雨终于停了下來。此时。阿术等人刚好回到了南阳营地。
“各位将军。这次战斗虽说不分胜败。但对于我军而言。并非一无所获。”伯颜道。“正如史将军所言。南朝的火枪和火弹在雨天是无法发射的。火炮的效果也大打折扣。这就说明了火器终究不是十全十美之物。大帅。各位将军。以伯颜的判断。火器适合阵地战。因此。我军在野战中当可发挥出优势。南朝军队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就是南阳。从邓州到南阳地域开阔。按照其步军的速度。大致需要一整天。我军当好好商议下。利用我们骑军的长处。在野外狠狠打击对方的火器。”
阿术道：“不错。伯颜将军说得对。这是眼下我军最好的一次机会。如果我军从四面八方攻击敌人。那南朝的火器就只能分散。而且。在行军途中。南朝军队也不可能修筑好工事。因此。我军的胜率当是很大的。”
阿刺罕问道：“大帅。伯颜将军。从邓州到南阳有两条路可走。我军该如何判断。一旦判断失误。也会导致我军的兵力不足。”
阿术笑道：“这个不难。走瓦店镇要渡过北河。沒有水师的协助。南朝的火炮部队是很难渡过的。只要我们将河上的渡桥烧毁。那南朝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潦河镇西面约十五里处。有一座名叫石佛寺的废弃寺院。那一带的地势最为开阔。就将攻击点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