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我缓缓走上前去,淡然言道,“既然这位姑娘不愿意和你们回去,你们也没有权力强迫她吧?”
黄道心里正好有气,见我上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呵斥道:“她是本公子的内人,我怎么会没有这个权力?你是哪里来的闲人,竟然管起我家中之事来了?”
“呵呵,闲人?姓黄的,你还真说对了,我的确是个闲人,不过我这个闲人就是喜欢管天下的闲事。”
黄家二叔见我等器宇不凡,衣着整洁,言谈举止颇有风度,知道不是寻常之人,连忙拱手行礼道:“这位公子,让你见笑了,在下乃是温州黄氏布行东家黄蕴水,他们几位都是族中小辈,女子乃是在下侄媳妇,这确是我家中之事,我等还有要事要办,告辞了,见谅,见谅。”
黄蕴水眼神一瞥,示意黄道等速速离去。
黄道并非没有头脑之人,一来惧怕黄蕴水,二来也看出我等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不再纠缠,用力拉住黄道婆的左手,便欲离去。
黄道婆使劲挣扎了几下,哪里能挣脱黄道的劲力,情急之下,右手一翻,只听“啪”的一声,右掌已经扇在对方脸上。
声音虽小,力量也弱,但确确实实是记耳光。
黄道根本没想到黄道婆的反抗之心如此坚决,猝不及防下,被扇了一击耳光,虽然不是很疼,但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当下再度恼怒,用劲一推,将黄道婆推倒在地,随即伸出右腿,狠狠地踢了上去。
黄道婆倒在地上,本就吃痛不已,根本躲不开练过武艺的黄道之腿,眼看就要被这一脚踢实,黄道婆只来得及用手抱着头,准备硬受这一腿之力。这个动作也是平时被打时,黄道婆唯一的防护动作,这时,自然而然就使了出来。
不过这一次结果完全不一样了。
黄道婆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冲击力,正惊愕间,却听黄道一声怪叫,黄道婆转身一看,黄道已经摔倒在地,腿上缠绕着一条细细的长鞭。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方灵使用自己的兵刃,长鞭准确无误地缠在黄道腿上,手上再用力一抖,便将对方甩了出去。如此长的软鞭在方灵手中竟能如手臂般延伸,灵活自如,实在是巧妙之极。
“软鞭之精髓就在于一个缠字。”袁棘解释道,“可别小看就这一个字,如果缠绕不清,势必打不着人而打自己。软兵器鞭讲究纵打一线,横打一扇,收到手中是一团,抡将出去是一片。收回时劲力要软,要柔;打出时要刚,要快。所以又有这样的谚语解释鞭法,收回一团放出一片。收回如虫,放出如龙。收回如鼠,放出如虎。方姑娘的软鞭比之普通的软鞭更长更细,实为不易。”
方灵收回长鞭,走上前扶起黄道婆:“姑娘莫怕,有我哥在,什么事都能解决的。”
“呵呵,这个灵儿,又往我这里推。”
“当然了,不然要你这个哥哥做啥?”方灵乐道,随即扶着黄道婆来到我眼前。
黄道婆鞠了个躬,感谢道:“谢谢公子,谢谢小姐。”
黄三,小四急忙将黄道搀扶起来,黄蕴水伸手拦下快要暴跳起来的黄道,对我说道:“这位公子,黄某在这里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何况这是黄某的家事,怎么处理,都和公子无关,于法于理都不为过吧,还请公子不要管这闲事了。”
黄蕴水虽然武艺不高,但经验老道,看出方灵的鞭法可不是黄道和自己所能匹敌的,心知遇到了高手。
“既然黄掌柜说到法和理,那我们就来论论,只是这和有头有脸似乎没有关系吧,莫非黄掌柜的要以地头蛇之利强压我等外乡人?”我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法也好,理也罢,我们还是先来听听当事人的想法,事到如今,大都是我们在说,且听这位黄姑娘之意吧。”
“黄姑娘,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哥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方灵生怕黄道婆不敢言语,急忙点拨道。
黄道婆点点头道:“这位公子,小姐,二叔,我自幼家里贫困,无奈之下被家人卖到了族长家,做了童养媳,本来我也无所求,只想凭自己的劳动,能够吃上饱饭。没想到,族长一家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我从十二三岁起,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纺织布匹到深夜,他们稍不如意,便对我拳打脚踢,不让吃饭不让睡觉。”
“你们看,这上面的痕迹就是他们打的。”黄道婆卷起衣袖,接着言道,“数日前的一天,我在家里织布到天亮,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接着下地干活,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家,我当时十分疲乏,一进门便躺在床上和衣睡着了。凶狠的公婆不问情由,恶骂不止。我挣扎着,爬起来分辩几句,马上被拖下床来毒打一顿,而我这个丈夫不但没有劝阻,反而加鞭助棍,打完后把我锁进了柴房,夜里,我挖穿了四室屋顶,逃了出来,奔向黄浦江边,躲进了华亭号商船舱底,正好遇见好心的杨老大,老船主听完我的痛苦遭遇,看着我一身破衣烂衫,满脸血痕泪水,不由得又敬重又同情,就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于是,我便登上船头,洒泪告别了家乡,随船南行,心想走得越远越好。今日恰好到了温州码头,就被他们拦住,只可惜连累了好心的杨老大。不过,到了这时,我更加坚定了要离开黄家的决心,我曾听家乡的一位先生说过,我朝有律法,可以解除婚姻合约,因此我想请公子小姐帮忙,让我解除和黄道的婚配,从此远离家乡,远离黄家。”
在古代的封建社会,虽然大部分时间里只能夫休妻,而不允许妻子提出离婚,但因唐宋时期的民风相对开放,对于离婚律法也有简单的规定,比如,宋朝的刑法就有这么一条,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意思是夫妻双方在感情不和的情况下可以协议离婚,妻子无须坐监。
当然,这是要通过官府批示的,黄道婆自是不懂这个流程,见我和方灵看上去像读过书的人,便出言请求。
我听完后当即“哼“了一声道:“莫说夫妻,就是素不相识之人,被人殴打,对方也要承担相应的律法之责,依我看,仅凭这点,便可上官府提起诉讼。黄蕴水,既然你是有头有脸之人,这点应该知道吧?”
“这个嘛。。。。。。”黄蕴水心里不禁暗自骂起黄道来,不过他也知道此时不是骂人的时候,想了想硬起头皮道,“即便如此,那也是要去官府裁决,公子只怕不能代表官府吧?”
我笑道:“我能不能代表官府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你黄氏布行在百姓间的信誉会受到影响吧。”
从古到今,同情弱者也是人性之一。不管官府最终如何判决,黄家虐待之事也会传到百姓耳中,这对于你们布行不是什么好事吧。
古代之人相对淳朴,对产品的品牌认知远远低于后世,反而对于卖产品之人更为关心。
黄蕴水在生意场上跌打了数十年,也知道其中轻重,况且这几人似乎背景甚深,要是真打起官司来,还不定谁赢谁输,加上听起来对方似乎有和解之意,便说道:“那依公子之意,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