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各你听我说……”
“你要么别来征求我意见,但既然你来了,我就告诉你我不可能同意跟这种人生活在一个地方!你怎么会动这种念头的——你怎么能动这种念头!?”黎各在房间里左右踱步,“你让她来干什么?到时候她站在讲台上对着孩子们大谈为什么非得废除死刑不可——”
“可以约法三章,”赫斯塔道,“她不能把自己的个人政见——”
“这是你约了人家就能遵守的规矩吗?如果她——”
“黎各,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黎各两手抱怀,目光如炬地盯着赫斯塔的眼睛。
“当斯黛拉一开始跟我推荐的时候,我也是这个态度,”赫斯塔道,“但她跟我说了另一件事……”
黎各用力地拍了下大腿:“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
“黎各,”赫斯塔轻声提醒,“我还没说完呢。”
黎各再次沉下嘴角。
赫斯塔清了清嗓子:“这位帕卡特女士,过去十年一直待在尼亚行省,在当地一位德高望重的官员支持下展开教育试点,但两年前,那位官员去世了,她参与筹办的几个学校也因此在第二年失去了教育部的试点资格——她是为了这个才来十二区的,因为这边有官员声称愿意支持她的教育理念,但很遗憾的是……”
黎各忍耐许久,还是无法继续听下去,她一把捂住了额头,再次焦灼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不明白!简!哪个官员支持她哪个官员不支持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赫斯塔也提高了声音,“因为尼亚行省的那位官员我认识——我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聊过艾娃·摩根?她是个了不起的人,她也帮助过我,如果她觉得帕卡特的教育试点是有价值的,是值得一试的,那么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暂时放下一些分歧——”
“你不是来征求意见的,你是来说服我的!”黎各终于明白过来,“你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是不是?不管我支不支持,你都要把这个帕卡特·波都代尔弄过来给你当儿童教育专家,好帮你平安度过这边市政厅的审核——”
“不是的,”赫斯塔道,“我目前只是想给她一个面试的机会——黎各,你看着我,这个教育专家如果要参与到学校之后的运营里,就必须在我们这个农场久住,我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挑一个你完全不能接受的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你现在就是在自找麻烦,你知不知道……”
黎各满腹的牢骚正待发泄,她已经决定不跟赫斯塔讲道理,直接甩出终极手段“这地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吧”,然而话到嘴边,这个强迫对方二选一的无赖招数却突然让黎各想起不久前与萨哈玫遭遇的那个夜晚。
她忽然觉得有点儿泄气,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经逼过赫斯塔二选一了。
眼下赫斯塔只是想在这个种植园里办个学校,黎各扪心自问,自己好像根本不关心这个学校会办成什么样子……只是一想到今后可能要和那个虚伪的老太太在同一个农场里生活,她就觉得浑身不爽。
但这种程度的不适,也说不上有多难忍受吧。
“你真的烦死了。”黎各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她咕哝着挠起了后颈,“你要面试你自己面吧,反正这个人要是来,别让她住我们这个房子,我没别的意见。”
赫斯塔有些诧异地看着黎各,眼前人明明前一秒还态度强硬,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就松口了。
黎各伸出食指:“告诉她来了以后离我远点。”
赫斯塔陷入沉思,“我尽量。”
……第二天傍晚,帕卡特出现在种植园的门口。
在得了斯黛拉的消息之后,老太太直接开车从圣洛姆赶了过来。
由于前一天黎各的要求,帕卡特直接搬进了斯黛拉的工作室。七八个年轻人本来在里屋睡着大通铺,但这会儿也收拾起了各自的东西,空出了一个位置给老太太放床。
赫斯塔看着斯黛拉不断从汽车上搬下老太太的行李,不由得上前拦住了斯黛拉的去路。
“面试一会儿再说吧?”斯黛拉道,“帕卡特还没吃晚饭呢!”
“……怎么直接就搬家搬过来了,”赫斯塔皱着眉,“如果面试不通过——”
“如果面试不通过,那就是老太太来投奔女儿,”斯黛拉笑着拍了拍胸口,“放心吧,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赫斯塔朝里屋走去。
这个昨天还乱糟糟的房间今天竟然变得更空了,仔细一瞧才发现所有人都把自己尚未收拾完的行李箱堆上了二层的阁楼。一个年轻女孩戴着报纸纸帽,正拿着一根棍子,奋力搅和着一个塑料桶,赫斯塔上钱一看,发现里面是玫红色的涂料。
“你在做什么?”赫斯塔问。
“帕卡特说白墙太单调了,咱们这儿的柜子都是淡蓝色的,搭上这种鲜艳的玫红最好!”
赫斯塔继续往里走,后院有两人正在拆一个老旧的木头柜子。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个储物柜的门有点碍事,”其中一人抬起头,“怕卡特让我们直接拆了,可以当个不错的置物架。”
“……帕卡特人呢?”
“那边。”
赫斯塔转过头,见不远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正指挥着两个农场里的孩子采花。孩子们粗暴地揪下老人想要的花草。听见老人在身后连声喊着“轻点轻点”,孩子们发出大笑。
等孩子们跑回老人身边,帕卡特已经准备好几块巧克力,依次放到每个孩子的掌心。
孩子们立刻跑开了,其中一个不忘回头:“下次再要采花还要喊我们哦!”
帕卡特抱着野花转身,差点撞上人——赫斯塔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您好,又见面了。”赫斯塔望着她,“帕卡特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