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
“您今天过得好吗?”赫斯塔问。
“我……?”丁雪阳仍有些茫然,她看了看母亲和妹妹,又重新笑着看回赫斯塔,“还好呀,为什么这么问……”
“您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疲惫。”
“是吗……?”
丁雪阳走到镜前,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脸,镜中依然是那副她最为熟悉的面容——包括眼眶下与眼尾的皱纹,眉框附近的浅褐色斑点,以及鼻翼两侧一旦微笑就难以掩藏的法令纹……
“这段时间是有些松懈了,”丁雪阳回过头,看向丁雨晴,“以后我出门前最好还是得画个淡妆。”
“你是孕妇嘛,”丁雨晴轻声道,“还是少用这些——”
“精气神也是很重要的,”丁雪阳重新看回镜中的自己,她左手贴着脸颊,审视着脸上的每一处瑕疵,“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人心情也会好。”
丁雨晴看向了别处,“……嗯。”
“你上次怀孕前列的清单我还留着呢,”徐如饴回过头来,“就是你怀苗苗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做过一轮化妆品的安全成分筛查……你要吗现在?”
丁雪阳目光微亮,“妈妈还留着啊?”
“你们的东西我都留着呢,全都收在我房间。”徐如饴放下苗苗,改成牵着她的手,“我现在去找。”
“不用了,明早再说吧。”丁雪阳打了个呵欠,“今天确实太累了……”
徐如饴刚要接话,身后的丁贵生突然开口:“哦,那你早点去休息吧。”
丁贵生拍了拍沙发,示意苗苗坐到自己身边来,“刚好明早我也有话和你说。”
丁雪阳目光微垂,没有接话,只是也朝苗苗招了招手,“苗苗来,我们去睡觉了。”
时一苗看看外公,又看看妈妈,最后跑到了丁贵生身旁。
“……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小朋友低声说。
没有人再说话,整个客厅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丁贵生神情漠然地看着电视,连续发出了好几声清喉的咳喘。
赫斯塔的目光扫过这里每一个人的脸,尽管方才的对话她听到了不少关键词,但她仍对眼前突然冷落的氛围感到不解——上一秒风和日丽,下一秒山雨欲来,在这个家里似乎每天都有这样的时刻,而每个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丁雪阳回过身,向赫斯塔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赫斯塔用南十四区语说,“希望您有一个好梦。”
“……谢谢。”
丁雪阳回房后不久,客厅的玄关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时平川提着包回来了,他脸上带着笑容,神采奕奕地向每个人打招呼,很快哼着歌上了二楼。
……
次日清晨,赫斯塔早早醒来,她推开卧室门,客厅的餐桌上只有丁雨晴一个人,徐如饴仍在厨房里忙碌,不知在做什么。
赫斯塔与丁雨晴打了招呼,转身朝厨房走去。
徐如饴听见脚步声,回头发现赫斯塔站在门口,“……起来啦?”
赫斯塔点了点头。她看见厨房的案板上切着许多水果,大约十来个巴掌大的方形餐盒摆在旁边,徐如饴正在往每个小盒里摆放水果块。“怎么了?要拿什么东西吗?”徐如饴问。
“我约了一个修洗碗机的人,她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有时间,问我们什么时间过来方便。”
“啊?洗碗机?”徐如饴愣了一会儿,“……哎呀,不用你操心呀,这个洗碗机是嘉礼买的,保修单都在他那里,他打个电话就有人免费上门修的——你喊人还得花钱吧?”
“不用。”赫斯塔回答,“我听雨晴说洗碗机已经坏了几个月,所以……”
“没关系的,都是我老忘了这回事,今天等嘉礼回来我肯定催他——”
“不麻烦,您下午在家吗?”赫斯塔问,“我下午四点能回来,如果您那时候不在,我来接人也可以,如果您放心的话。”
“放心,当然放心,但是——”
“那就这么说好了。”赫斯塔的目光再次扫过案板,“您在准备什么呢?”
“哈哈,都是给机构里上课的小孩子们准备的……今天有演讲比赛。”
“那您继续忙。”赫斯塔从餐台上取下一碗已经分装好的酸奶碗,“我出去了。”
徐如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哎。”
赫斯塔离开厨房,拉开椅子在丁雨晴的对面坐下,“早。”
“快点儿吃。”丁雨晴低声道。
“……为什么?”
“过会儿家里就要吵起来了,”丁雨晴看了一眼二楼,“看我姐什么时候下来。”
“什么意思……”赫斯塔拖着椅子,稍稍往丁雨晴那边靠了几寸,“我没懂,你讲明白点儿。”
“我爸今天肯定是要找她谈给时一苗改姓的事情。他之前就一直在吵既然苗苗是女儿,最好还是跟妈妈姓。不过因为我姐姐当时是剖腹产,还不确定之后能不能怀二孩,所以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了。”
“然后……?”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丁雨晴一改往日习惯,大口往嘴里塞着面包,“姓时的已经有了儿子,那我爸肯定要旧事重提,非得让苗苗跟他姓不可。”
赫斯塔试图捋了捋前因,仍不理解:“……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没讲究,我爸单纯不喜欢吃亏。”丁雨晴用面包片搅净了酸奶碗,“而且苗苗是他最喜欢的外孙女。”
“能看出来。”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苗苗的象棋就是我爸亲手启蒙的,”丁雨晴笑了笑,“他们那帮棋友现在基本都有孙辈了,大家聚在一起看小辈下棋,苗苗一个小女孩,能杀一片别人的宝贝孙子。”
二楼突然传来时一苗的怪叫声。
“……好,人都醒了。”丁雨晴站起身,她扫了一眼赫斯塔的碗,“你快吃,再不跑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