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吕布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的时候,她却声称如见不到有缘之人,宁愿一生不嫁。
吕布还以为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明,但他也不想随便给义女指一门亲事。
有一次他把荆南十几个士家子弟约到将军府,想让铃铛偷偷在屏风后面看看,有没有能看入眼的,没想到铃铛竟然以自杀相要挟。
那时吕布才明白自己这个义女是真的不想嫁。
如今吕布交出荆南三郡兵权,那自然是不想再回去了,所以北上也带着义女。
“父亲,这鱼可真大,”铃铛收住招式跑了过来,笑着道:“女儿去杀鱼,然后咱们炖鱼汤喝。”
“你什么时候学会杀鱼炖鱼了?”吕布奇道,“以前咱们去江边,钓到的鱼不都是我来杀么?”
铃铛脸一红,扭捏道:“这不看着父亲杀来杀去的,也就会了嘛,咱们住在姐夫家里,总不能让姐夫说我好吃懒惰,什么都不会。”
说完把吕布钓来的鱼飞也似的拿着跑了。
“你看看,”吕布对丁辰苦笑道:“到了这里倒是勤快了许多,不过这孩子乖巧懂事,你若是在外面寻到合适的, 不妨为她寻个婆家。”
“您想要找什么样的联姻?”丁辰笑问。
“那得要看铃铛喜欢什么样的, ”吕布想了想,叹息道:“你还年轻,不理解当父亲要嫁女儿时的感受。
犹记得当年得知琦儿要跟你时,我都心疼的恨不得要杀了你。
如今换了铃铛, 一定要让她找个称心如意的。”
“那好, 到时等我回到邺城,好好留意一下, ”丁辰答应道。
几日之后, 吕琦母女的马车也到了,一家人在这陈郡团聚, 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此前吕布所自夸的没错, 那么多乱世英雄都已经成了黄土,可是最早起事的吕布一家却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如今过着无忧无虑, 平静富足的日子,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这种结局,在他们颠沛流离的那些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这陈郡气候适宜,春暖花开,正适合养胎。
丁辰闲来无事,便在这里钓鱼、听曲, 顺便伺候孕妇……
……
关中, 长安。
漫天的黄沙席卷着城池,跟落日的余晖融合, 天地之间一片黄蒙蒙的。
从城头西望,官道上成群结队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难民,他们拖家带口, 扶老携幼正往这边艰难的行进。
他们有的推着小推车,有的挑着担子, 那上面的行李或许就是他们全部家当了。
而站在城头向里看, 整个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已经塞满了难民。
他们随意的在大街上躺着, 吃喝拉撒也只能在街上, 整个城池氤氲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固然如此,那城外的难民却依然迫不及待的要进到城里, 就算城门口的军兵挡都挡不住。
城头上,夏侯渊扶着垛口问旁边的曹真道:“送往邺城的告急奏疏发出去几天了?”
“回禀叔父,已经三天了,”曹真回道。
“这是第几封?”夏侯渊又问。
曹真答道:“第八封了。”
“兄长这是……”夏侯渊摇了摇头, 长叹一声。
他本来想抱怨两句, 可是陡然想到兄长已经是皇帝, 不能随便非议了。
曹真道:“侄儿曾写一封私信问过子脩兄长,他说义父言道, ‘欲攘外,先安内’, 要先把内部平定,然后才会发兵前来救援。”
“欲攘外,先安内!”夏侯渊叹口气,一拳锤在城墙青砖上, “如今战火已蔓延整个凉州,胡人叛军已经快要杀到长安城下了。
难民每日都成千上万逃难来, 难道我能不让他们进城?”
不得不说, 以前无论董卓还是马超, 他们虽然先后挑起大乱, 但是他们对西凉都形成了绝对的控制, 对羌氐等异族的压制非常到位。
后来马超战败,曹氏占据了关中,那时大汉军队对西北异族依然保持着绝对优势。
夏侯渊马踏金城,深入湟中,擒杀羌王氐王,那时所见诸邸报最多的字眼乃是“屠城!屠城!”。
是夏侯渊率汉军屠杀异族城池。
只可惜,曹氏是兴盛于中原的政权,战略眼光看到长安已经够了。
夏侯渊在陇西杀的人头滚滚之后便率军撤回了长安,从此曹军主力专注于争霸天下,凉州汉军几乎成为真空状态。
没有了董卓马超这样的汉家军阀压制,羌人氐人的势力又迅速发展了起来。
如今随着夏侯渊的渐渐老去, 新兴的羌王迷当联合氐族余部与羯族共纠集十余万人开始疯狂报复汉人,报当年被夏侯渊打压之仇。
凉州的汉人们只得纷纷内迁, 一直逃到长安来避祸。
如今夏侯渊麾下军力已经大不如前, 不敢长途西征, 前去跟迷当大王对决。
再加上北边还有拓跋鲜卑王轲比能以及匈奴右谷蠡王潘六奚,他们俱对关中虎视眈眈, 所以夏侯渊更不敢轻易离开长安了。
“这长安城的确已经装不下更多人了,”曹真道:“请叔父在城外划出一片区域,暂时扎上帐篷收容难民。
否则这么多人都聚在城里,万一发生瘟疫,恐怕要出大乱子的。”
“子丹说的是,”夏侯渊点头道:“待我出去安排。”
“侄儿随叔父同去。”曹真道。
叔侄二人下了城头,带领一支军校出城,准备找一片空场地划做难民区。
突然就听见有人喊道:“妙才将军,妙才将军。”
夏侯渊仔细一看,只见官道缓缓行来一辆驴车。
赶车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看样子得有五十多岁,那驴车上躺着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老妪。
夏侯渊看着那老者似乎有些面熟,突然拍了拍脑门道:“您莫非是金城梁公?
哎哎呀,您怎么到了这般田地?”
夏侯渊连忙跳下马来,快步走到梁老者面前。
当初夏侯渊进兵西凉,拿下金城之后粮草接济不上,正是金城首富梁褚慷慨解囊,拿出粮食来资助曹军,才换来夏侯渊扬威西凉,虎步关右。
当时梁家在金城有数千顷良田,仆役奴婢足足有上万人。
可是没想到辉煌一时的梁褚,却变成了这幅样子,跟个老叫花没什么两样。
“你家里人呢?”夏侯渊问道。
“都死了,”梁褚欲哭无泪道:“那羌人大王借口老夫资助过将军,便派人攻打我梁家,幸亏我三个儿子还算勇猛,带领家族男丁和部曲奋起抵抗,奈何终因寡不敌众,大部分战死。
我看这梁家是守不住了,便准备带一众老弱妇孺连夜出逃,来到长安投奔将军。
哪想到……哪想到竟然被羯人军给追上了……”
梁褚说着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羯人军怎么了?”夏侯渊颤声问道。
“那是一帮禽兽啊,”梁褚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道:“他们不止将我梁家女儿儿媳尽数侮辱,还……还把她们都吃了……
天呐……我的女儿,我的孙儿被他们挂在树上,剥皮,割肉,还强迫我看,还强迫我吃……
天呐……”
梁褚说着瘫软在地下,情绪又一次崩溃。
而且想起发生过的那些事,便不住的干呕。
夏侯渊气的一剑砍在车辕上,咬牙切齿道:“这帮禽兽,老夫不将其灭族,誓不为人!”
他掺起梁褚问道:“梁公,那你是怎么逃出的?”
“是他们放我出来的,”梁褚道:“他们说我与将军有旧,所以放我来见将军。
临行前还说老人不好吃,特地给了一辆车让我拉着老母亲前来长安。”
“这是故意在向老夫示威?”夏侯渊冷声道:“狂妄极矣,我大魏兵强马壮,战将如云,只不过一时未曾顾上,竟然让他们嚣张到如此程度,这异族人当真是不知死活。”
“妙才将军,您什么时候能起兵,前去为我枉死的汉家子弟报仇啊?”梁褚颤声道:“你每耽误一日,便不知有多少汉人屈死于异族刀下。
而且我听说那羯军是不带军粮的,专门以俘虏之汉家女子为食,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每活一日便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这……”夏侯渊却迟疑了一下。
他现在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援军能到。
正在这时,突然官道上飞驰而来一匹快马,马上传令兵高声喊道:“报——
羌军已攻破陇西郡,正在往天水郡进发。”
夏侯渊听了心中不由一颤,攻破了天水就是扶风郡,距离长安也就一步之遥了。
“整顿军马,准备驰援天水,”夏侯渊大声吩咐道:“就算战死也决不能让异族人攻入关中。”
……
……
合肥。
一骑快马飞奔至将军府门前,黄门官举着一份绢帛圣旨高声喊道:“奉圣谕,征东将军张辽,即刻启程去往邺城,不得延误。”
张辽躬身道:“臣张辽,遵旨!”
与此同时,襄阳。
将军府门前黄门官高声喊道:“奉圣谕,平南将军徐晃,即刻启程去往邺城,不得延误。”
徐晃躬身道:“臣徐晃,遵旨!”
这一日,有数道圣旨发往天下各处,征调那些功成名就的曹魏名将赶往邺城。
当然也有一道圣旨发往陈郡,让丁辰赶紧赶回邺城。
丁辰问那黄门官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黄门官笑着道:“禀郡王,临来之前,太子让在下给郡王传个口信儿。”
“什么口信?”丁辰诧异道。
“太子说,要打胡人了,速来。”
“多谢。”
丁辰长出了一口气,他虽然一直待在陈郡,但是却也时刻关注着西北的形势。
他太清楚战争是多么惨烈了,更何况这是民族之间你死我活的战争。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出兵消灭异族,他当然不想错过。
临行之前,他见了吕布一面。
如今吕布也成了伺候孕妇的一员。
吕布听闻西北战事之后,皱眉道:“我大汉人口数千万,且如今兵锋正盛,只不过一时没有顾上西北,那些人怎么就猖狂到这步田地,这岂非是自寻死路?”
丁辰苦笑道:“天下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处在弹丸之地,却以为自己在天下中心。
面对强大临邦,不看清形势,掂量掂量自己那点军力,却不住的挑衅生事,以为临邦不会出兵打他。
待临邦出兵之后,其所面临的必然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你确定说的是西北战事?”吕布纳闷道。
“我说的是所有坐井观天,鼠目寸光之人,”丁辰回答。
接着丁辰问道:“要去西北战异族了,您去不去?”
“国有战,召必往,”吕布攥了攥拳头道,“战异族,吕某人自然责无旁贷,而且对付那帮畜生,我是行家。
看在曹夫人帮我照顾女儿的份上,我再替他曹某人打一仗。”
“好!”
丁辰告别曹节跟吕琦,带领吕布、赵云、太史慈、甘宁、魏延等即刻往邺城赶。
一路上随处可见的粮草、军械等往邺城方向聚集,的确有要打大仗的样子。
回到邺城之后,城池已经处在戒严状态。
丁辰让诸将先回去歇息,然后风尘仆仆的独自去见皇帝曹操。
到了皇宫的御书房,只见曹操正倒背双手站在一张舆图前面,沉思着什么。
而曹昂则坐在公文堆里,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儿臣拜见父皇,”丁辰在后面拱手道。
曹操头也不回的戏谑道:“怎么,在陈郡待烦了,舍得回邺城了?”
“父皇明鉴,”丁辰道:“此前天下太平,儿臣自觉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待在陈郡,不给父皇添乱了。
如今天下将有大事发生,儿臣自然就赶来了。”
“一路上你也都看见了,”曹操回身来到书案前坐下,沉声道:“朕正在往邺城调集粮草。
西北那边实在乱的不成样子,朕再不出兵,怕是连长安都要丢了。
此战朕本想御驾亲征,临终之前再去打他一仗,奈何身体实在不允,故而朕意还是由你来代朕出征。
现在叫你前来,是要商议一下,这首战该打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