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镜里出现了第一条船,是一条内河常见的小号民船,看样子肯定不到一百吨,船头装上了竹束捆,上面还糊满了泥巴,吃水线压得低低的。
紧接着,它的旁边又出现了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转眼间,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船只涌了过来,河道上到处都是大小船,挂着帆,划着桨,顺流而下,浩浩荡荡直向舰队撞来。
张晨枫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这里河面狭窄,他又在逆流中,回旋余地甚小,只有抓住距离差,在远距离开火,尽可能摧毁敌船。
本来,按张晨枫的想法,既然登陆了,他的骑兵团是不再愿意坐船的——这还算什么快速纵队?
可队长林啸却认为,洪泽湖流域水网交错、河汊纵横,骑兵的优势未必发挥得出,还不如随舰队沿河而上,直扑淮安。
张晨枫知道,林啸事实上担心的是跟随自己的那数千支前民工,他是担心民工跟不上自己,以致前后方的过于脱节,影响了部队弹药物资的及时补充,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是以,张晨枫拗不过林啸,在河口三镇留下一个连后,全军再次登船,随施琅的舰队共同出征。
由于战马众多,张晨枫的骑兵团三千余人,全部登上了以“钦州号”为首的大型前锋炮船在前开路,而施琅的主力舰队,除了他的座舰“格拉弗兰号”外,几乎全是百余吨的运兵船,是以,施琅很识相地将前锋船的实际指挥权,托付给了张晨枫。
同样的,虽然张晨枫在舰队的编队和航行方面并未指手画脚,但舰长姜大栓仍以他的马首是瞻——船上运载的,全是这个首长的人,有任何的闪失,他可担待不起……
“首长,敌船快进入射程了……”
敌船速度很快,姜大栓提醒道。
“航向270,航速三节,”
张晨枫放下望远镜,沉着地命令道,“命令后面各船保持队型,准备战斗。”
与蒜子舰长不同,见多识广的张晨枫自然没那么紧张——虽然如何指挥这个时代的风帆战舰,他也只能算是个外行。
很快,“钦州号”的战斗旗升到桅顶,后面,“灰海豚号”等四条炮船上,隐隐传来了急促的哨声。
一阵轻烟喷出,“钦州号”船体稍稍转向,以便前后甲板的舰炮都能发挥火力,姜大蒜紧接着发出射击命令:“燃烧弹,装弹!”
炮手们用推弹杆将丝绸药包、湿泥饼和炮弹依次装填入膛,炮手们随即摇动手轮,巨大的身管慢慢扬起,燃烧弹的烟雾一缕缕的从炮管中飘出……
“装填完毕!”
测距兵不断报告着敌船距离:“五链……四链半……四链!”
距离缩减到四链,只有大概一里半了,姜大栓一声大吼:“开火!”
前甲板主炮猛地一震,炮口喷射出一团火焰,虽然“钦州号”的吨位很大,火炮的后坐力仍然震得战舰一阵摇晃。
24磅炮弹出膛后,裹着一团火球,在空中呼啸着划出一个弧形,飞向一里开外的敌船……
姜大栓举着望远镜,紧张地观察着落点。
几乎无需瞄准,这么近的距离,火球准确地落在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火攻船中间,只见红光一闪,一根水柱腾空而起。
姜大栓立刻修正了弹着点数据。
“轰!”
后甲板的舰炮紧接着开火了。
“嘭!”
一声闷响。
这次,沉重的弹丸正中一条敌船,瞬间撕裂了其船头布置的竹把盾,随即将舱内的稻草引燃,剩余的动能差点将其砸成两截。
“打得好!”
张晨枫扭头望了望正从侧后赶上来的“灰海豚号”,大声命令着,“快速装填,继续轰击!”
打头的“钦州号”虽然是机动船,舰炮的射程也具有不小的优势,可作为前锋,它的主要任务是远距离轰击云梯关炮台的,对付这种密集队形的火攻小船,只有两门炮的“钦州号”,火力密度是不够的。
该轮到“灰海豚号”扬威的时候了!
“燃烧弹!”
“灰海豚号”也迅速打横了,舰长牛日天——小鲁智深,吼叫着下达了命令,“右舷各炮,自由开火!”
转瞬间,“灰海豚号”侧舷的数门24磅长炮接连喷出了火舌。
一枚枚冒着烟火的铁弹掠过河面,带着呼啸声凌空而至,接二连三的撞向前方的火攻船队……
第一批次的火攻船开始打斜乱窜起来,有几条起火后在河心打着转,不断有水手扑通扑通往河里跳。
可是,后面的却仍在不断往前冲,一时间,队形越来越密集,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灰海豚号”的众多副炮也开火了,顷刻之间,数十枚铁弹丸便横扫过船队。
弹丸所过之处,碎裂的船板、桅杆、篷帆和和水手的脑袋、躯体四处横飞,灼热的炮弹引燃沾满桐油和火药的稻草,船舱燃起大火,紧接着,由于江水的涌入迅速倾斜、沉没……
第二批次的火攻船许是措手不及,许是在官兵的威逼下不敢停船,接二连三的撞进了这片火海,或撞上前船的残躯,或急速引爆,场面一片混乱……
“这……”
站在最后面船只甲板上的黄斯大看得真切,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也太惨了吧!
望着远处那数条正不断喷火的敌方巨舰,他不由得把脖子缩了缩,那高高昂起的舰艏,犹如天神一般,自家的小船,实在不够瞧的。
他知道,对付这种巨舰,不团团围住他们,火攻的效果并不好,即便真能靠上前去,这种大海船一时半会也烧不起来。
可这情形,像是能围住的样么?
正当他腿肚子发颤的时候,第二轮炮响紧跟着又传来了……
“迫击炮准备!”
张晨枫大吼着下令,“给老子狠狠的轰!”
随着张晨枫的吼叫,前甲板的三门迫击炮陆续开火了。
虽然甲板不断晃动,但战士们训练有素,迫击炮的准头仍远远超过了舰炮,呼啸的弹丸从空中激射而下,一次又一次的收割着河面上的船只……
“开……开花弹?”
黄斯大心胆俱裂,一个趔趄,一屁股跌翻在了甲板上。
这次,飞来的不是呼呼的大火球,可那小小的弹丸落点更准,发着吓人的尖啸声从天而降,落地而爆。
只中一炮,一条船就被炸散了架,瞬间便消失在冲天的火焰中,爆起漫天的碎屑……
“呼……”
一只胳膊从黄斯大的眼前飞过,“啪”的掉在了甲板上。
“啊……”
一声惨叫,他突然有了力气,一骨碌爬起身来,向后窜去。
他再也顾不上“居中指挥”了,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连滚带爬地下到了船尾的小艇上,急速砍断了缆绳,手忙脚乱的朝着北岸划去。
他不敢往安东方向逃去,被上峰拿获了,是要砍头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