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孔顺变节,带来了袁绍粮秣的存放位置,李贤当即立断,“陈到!”
“末将在!”
“你领本部兵马三千人从西门而出,寻到袁绍存粮的位置之后,务必将其尽数焚烧!”
陈到摩拳擦掌:“得令!”
李贤又向孔顺微微颌首,道:“还得麻烦孔主簿一趟,袁军粮秣所在只有你熟悉,此行归来,我为你记上一功!”
孔顺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与其扭扭捏捏让人不爽,倒不如爽快些,于是,他笑道:“为使君效力,是我孔某人的荣幸”。
李贤不置可否,又正色道:“陈武何在?”
“末将在!”
“城外袁军阵势已乱,你可领两千重甲兵从北门而出,务必凿穿军阵,击杀袁绍!”
重甲兵是李贤手中的杀手锏,开战至今,无论战况如何紧张,李贤一直未曾动用,如今,到了反击的时候,李贤终于打算将其派上用场。
这可是重甲兵呀,往日里,重甲兵多由陈到统领,今日,陈到另有任务,陈武能够取而代之,只是想一想都令人振奋。
强忍住心头的欢愉,陈武大声应诺:“得令!”
“好,你们去吧,让三公子以及诸位冀州军将好好瞧瞧我青州军的风采!”
袁尚故作不屑,可实际上,他已经意识到了局势不妙,更糟的是,如果袁绍遭遇不测,身为李贤的俘虏,袁尚连分润河北大权的资格都没有,真他娘的杯具。
一时之间,袁尚悲伤心头。
鞠义、高览颇为坦荡,他们已经尽力了,虽说失手被擒,可是,非战之罪。
相对于己方的困境,二人更为关心袁绍。
袁绍好不容易在北方巩固了根基,这一战若是败了,只怕辽东公孙度以及北方的乌桓一定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立在城头,城内城外的情景一览无余。
西门外,袁军数量不多,除却少量监视游走的军卒之外,并无其他兵马,因而,陈到所部兵马可以轻易突击。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未着甲胄的兵卒聚拢在一处,他们便是重甲军。
众所周知,重甲步卒身上的甲胄太过沉重,披负在身,既影响速度,又消耗力气,因而,在非战时,重甲全都交由辅兵以及驮马驮运。
重甲军一出,鞠义、高览心中俱是一颤。
剿灭公孙瓒的时候,公孙瓒手中的重甲兵便给袁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如今,李贤麾下重甲军犹胜前者,袁军拿什么来抵挡?
城外就是袁军方阵,在辅兵的帮衬下,步卒们穿戴完毕,须臾,陈武一声令下,然后,整支兵马便开赴而出。
“哐哐哐”,重甲步卒行进间发出巨大的声响,令人闻之色变。
“轰隆隆”,城门开启,城外的袁军原本已经收敛阵势,正在潮水一般退却,陡然间听到城内声响,他们不禁面面相觑。
青州军在搞什么?
城头,袁尚吸了口气,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绝对是他不想面对的场景。
一名又一名军卒鱼贯而出,他们在军将的统领下,迈着恒定的步伐,竭力保持战阵完整。
对面,袁绍目光一缩,守军出城,他便是三面受敌,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唯有死战到底!
越到这时候,袁绍越是镇定,只见他环顾四周,道:“怎么?你们怕了吗?”
郭图强颜欢笑,心中颇为懊恼,早知如此,他便不会趟这趟浑水了,现在倒好,战局不利,待会儿如何脱身还是个问题。
田丰神色不变,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个最平静的人。
袁绍没得到答案,也不气恼,他径自说道:“孔顺贼子已经逃了,待我回转,我会灭其满门”,说罢,不待众人答复,袁绍又道:“诸位,天子就在城中,且看我如何破敌制胜!”
都这时候了,还想破敌制胜?
众人一阵腹诽,便是田丰都觉得袁绍过于乐观了。
战场上,有信心是一回事,盲目乐观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下,青州两路援军同时抵达,必然不是巧合,而李贤趁势出城反击,时机可谓恰到好处。
这种情况下,冀州军能够维持阵势,立于不败之地已经很是困难了,而袁绍所言,破敌制胜,在众人看来无疑痴人说梦。
在袁绍的示意下,欲行撤退的冀州军向青州军发起了冲锋。
冀州军一路冲锋陷阵行到此处早已经又累又疲,本以为可以退回去休整一番,谁曾想,竟然又要他们上阵厮杀。
虽然不敢战场抗命,可是军卒都有些消极怠战,等到他们瞧见自己的对手之后,绝大多数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开什么玩笑,对手竟然是这帮铁人!
青州军向来以军械闻名,他们所产的军械、甲胄俱是上上之选。
对面的这支军马,除了眼、鼻、唇露出缝隙之外,其余部分俱是甲胄。
防护如此周全,让人如何下手?
陈武身先士卒,他放下面甲,手中武器往前一直,嘴里道:“重甲一出,谁与争锋”。
话音未落,整齐划一地声响便响彻云霄,“重甲一出,谁与争锋”。
青州军是骄傲的,因为他们有着不败的名号,而作为青州军中的佼佼者,重甲兵一直是作为李贤的嫡系护卫存在的,他们仿佛李贤手中的杀手锏,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轻易使用。
陡然迸发的怒吼骇得人心惊肉跳,冀州军犹以为甚。
重甲兵防护到了牙齿,长弓对他们肯定无效,那么,如何才能破阵?
近战,只有近战才可以抵消重甲兵所独有的防护优势。
只是,重甲兵俱是身高体壮之辈,而他们以长刀、长斧作为制式武器,这两种武器大开大合,一旦击中目标,断无幸存之理。
想归想,留给冀州军的选择并不多。
没多久,两支兵马便撞到了一处。
甫一交战,袁军便败下阵来。
正所谓将为军之胆,袁军统领压根不是陈武的对手。
自从文丑战死之后,颜良受伤、鞠义、高览接连被擒,袁军帐下军将短缺,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军将。
陈武虽然年轻,却是一员赫赫有名的猛将,重甲军在他的统领下,宛若猛虎下山。
大阵之前,陈武枪枪见血,手下无一合之众,早已胆寒的冀州军下意识地避开了陈武所在的位置。
“铿”,一名冀州军卯足了力气,好不容易砍中了重甲兵,可是,刀劈甲胄,火花迸溅,那军卒却毫发无损。
不等惊恐交加的冀州军挥舞出第二刀,青州军已经森然一笑,“噗哧”一声取了他的性命。
近距离,重甲兵的长刀、巨斧几无对手。
袁军统领这时候早已经腿脚酥软,他不敢冲到前头,只是领着一帮亲卫在后头压阵,那帮身着铁甲的青州军太过厉害,刀砍不透,枪刺不中,端的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
有心逃窜,可是,袁绍正在后头坐阵,这时候后退,无疑自投罗网。
无奈之下,袁军统领只能暗自坚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冀州军的锐气早已经消耗殆尽,如果眼前的青州军是支软柿子也就罢了,他们兴许会迸发斗志,胜上一阵,可是,眼前的重甲步卒摆明了是精锐中的精锐,真正的硬骨头。
这时候指望一支久战疲军去挡住李贤麾下最精锐的兵马,只是想想就觉得不靠谱。
重甲兵养精蓄锐至今,为的还不是还在?
冀州军节节败退,哪怕袁绍歇斯底里,吼的********,也不能阻止兵马的败逃之势。
原本以为只要趁着青州军立足未稳,战阵不成的时候,冀州军可以凭着巨大的数量优势碾压对方,谁曾想,李贤麾下的重甲军太过利害,阵前已经倒下了百余具尸体,冀州军胆寒了。
城头上,郡兵喃喃自语,“大丈夫当如是,大丈夫当如是呀!”
未能加入重甲兵的军卒羡慕不已,他们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穿上甲胄,上阵厮杀!
鞠义看的清楚,青州重甲军作战勇猛,军将一心,即便由他麾下的先登营围堵,几乎也难占上风。
再不抽调兵马可就来不及了,袁绍当机立断,他一声令下“蒋奇,你领五千斤从左翼包抄,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蒋奇是袁绍帐下硕果仅存的大将,听得吩咐,他领着众人大声应诺。
冲阵的袁军伤亡惨重,可青州军的大阵依旧纹丝不动。
脑子活络些的都在想着怎么避开后头压阵的亲卫,撒丫子开溜,事已至此,眼前的青州军明显是块硬骨头,谁也不想拿自己的人命去填。
那些被裹挟到阵前的倒霉鬼进退维谷,他们连逃跑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无望地往前冲杀,可换来的却是一刀接着一刀的应答。
忽而,左侧的冀州军让开阵脚,蒋奇统领大军杀了过来了。
沿途间,蒋奇愤怒地斩杀了几个逃跑的步卒,却怎么也止不住逃窜的人流。
“该死的,破阵!”
蒋奇一马当先,他手里挥舞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大刀,目光如电,大刀上下翻飞,只可惜,废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杀死一名军卒,只是将其震伤昏厥了。
紧随其后的百余名刀盾兵左手持盾,右手挥刀,试图冲入军阵,可是,他们很快发现,自己一行太过大意了。
无论冀州军武艺高低,青州军都能战而胜之,这就是甲胄带来的便利。
袁绍立在中军,心中渐渐焦躁起来。
两翼冲出的兵马完全击溃了冀州军的抵抗意识,残存下来的数百流寇再也顾不得军纪,他们推搡着,试图逃离此处。
袁尚冷汗连连,他没想到只是几个回合下来,自家兵马便败的这么干净利落,连一丝反击之力都没有。
“大事休矣”,脑中盘旋着这个念头,袁尚心虚地往城外的方向往了一眼,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已经干涉不到城外的兵马了。
城外,袁绍中军所在。
“使君,情况危急,大事不妙,撤吧”
“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还有粮秣,还有数万大军,只要退出去,还大有机会”
退?
坚持了这么久,一旦退却,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人窥视,再者,李贤摆明了不是个善茬。
“元皓,你有什么想法?”
田丰吸了口气,道:“退吧,再不退的话只怕就来不及了”。
耳畔传来接连不断的劝慰声,袁绍最后深深地往那柄“陈”字大旗的方向看了一眼,嘴中恶狠狠地骂道“贼子,老子还会回来的!”
袁绍的嫡系人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袁绍脑子一热,要冲上去与重甲军厮杀,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亲卫精锐又怎样,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重甲军,他们没有丝毫把握可以战而取胜。
袁军退了!
混乱在所难免,李贤麾下三部人马宛若赶鸭子一般将冀州军赶走。
袁绍人在马上,不远处,俱是逃卒。
正估摸着如何才能转败为胜,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袁公!”
袁绍扭头看去,却是自己派去粮秣看守的将官,腾起的怒火强行按捺了下去,他道“干嚎什么?你不在粮仓守护,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主公,大事不妙,粮秣毁了”
袁绍差点跌下马来,他再也顾不得维持风度,疯狂地咆哮起来:“什么?你说什么?老子不是给你两千人马吗?你怎么败的这么快?”
“孔顺降了青州军,我却不知,直到他派人击杀其余将官,我才恍然大悟,可是,为时已晚”
袁绍一马鞭抽到了报信的军将身上,道:“酒囊饭袋,全都是酒囊饭袋,老子养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