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在开阳潜伏多日,臧霸大军的一举一动刘备全都了如指掌。
按照刘备的本意,他本想劝说臧霸与自己一同出兵前往下邳,然后再由城中大族劝说陶谦退位让贤。
哪曾想,臧霸竟然按兵不动。
时间紧迫,下邳城已经有消息传来,说陶谦属意李贤为徐州牧,刘备着急上火,却无可奈何,他麾下只有四五千兵马,如果没有陶谦的允许,也许连下邳城都进不去!
在这种时候,手握重兵的臧霸态度就显得颇为重要了。
徐州这等富庶之地,岂能落入李贤手中?
刘备脸色急变,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去扬州!”
扬州是袁术的地盘,刘备去扬州显然是想投奔他。
简雍听罢之后,叹了口气,道:“袁术目光短浅,妄自称帝,早已为天下人所不容,使君前往扬州,岂不是自污洁身吗?”
刘备冷笑,颇有悲凉之意,“袁绍毁我根基粮秣、曹操对我恨之入骨、李贤栽赃陷害,这天下之大,除了扬州,我还能去哪里?”
“徐州之事尚未尘埃落定,使君何必心灰意冷?”
刘备摇了摇头,“手中无兵,谁肯服我?我打算前往扬州,借兵五千,征伐徐州,想必袁公路不会拒绝我”。
“陶谦次子一向与使君友善,使君不如再上几日”
刘备犹豫再三,终于缓缓颌首,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下邳距离都昌有六百多里的路程,这年月没有飞机火车,只能靠马匹来代步,就算陈登快马加鞭,没有十日的功夫,他也到不了都昌。
不过,奉迎李贤为主,毕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为防事情有变,陈登首先派人通禀了驻军小沛的于禁。
于禁闻听之后不敢大意,他一边飞鸽传书告知李贤,一边整军备战。
小沛是李使君的,徐州,也只能是李使君的!
接连几日,不断有各路使者前往小沛,试图与于禁相会。
于禁原本不想多事,可考虑到自己身份的独特性,也只好按捺下性子,一一接待,毕竟,他在徐州代表的是青州刺史李贤。
世间原本就没有秘密,陶谦打算退位让贤,属意李贤为徐州牧的消息很快在徐州传遍了。
有投机取巧之辈跃跃欲试,他们感觉这是一个交好未来州牧的大好机会,可李贤又远在北海国,于是,小沛的于禁就成了这些人的最佳选择。
一车一车的酒肉米粟运往小沛,下邳城中的大半世族几乎都派出了管事。
消息传到下邳城,陶应勃然大怒,当日,他不顾陶商劝阻,置意离开下邳。
与陶应同行的还有他麾下的三百私军。
陶谦被蒙在了骨里,直觉告诉陶商,下邳可能有大事发生,他手足无措,可又怕气坏了自己的老父,犹豫再三之后,他只得召集曹豹、糜竺议事。
糜竺为徐州别驾,手中并无军权,确切的说,下邳的军权都在曹豹手中,出了这种事,他不敢过多表态,毕竟,糜氏与李贤即将结亲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闻了。
越是在这个时候,糜竺越不想节外生枝,陶谦还没有死,糜竺不想给人留下人走茶凉的印象。
事态还没有到不可控的局面,反正陶谦已经亲口应诺,又已经派出陈登迎接李贤,只要李贤及时领军前来,徐州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相对于稳坐钓鱼台的糜竺,手握兵权的曹豹想的十分复杂。
据说二公子陶应与刘备友善,他带着私军出城,难道是去寻刘备了?想到这里,曹豹面颊抖动,半晌之后才说道:“大公子想怎么做?”
陶商茫然,“请叔父教我”。
曹豹与陶谦平辈论交,他虽然是陶谦麾下部将,可在徐州却地位超然,陶商喊他一声叔父也不为过。
据说李贤比大公子还年幼几岁,如果大公子能像李贤那般,这徐州又怎会落入他人之手?对李贤,曹豹还是颇为防备的,不过,这时候他在糜竺面前却不想表露出来:“主公有令,近日严禁兵马出入,我等恪守将令便是了”。
糜竺松了口气,曹豹手握重兵,可以说是陶谦身边最重要的一名统兵大将,他的态度,直接干系到李贤能否顺利执掌徐州大权。
臧霸虽强,可虽孤悬开阳,而曹豹却执掌下邳防务,李贤如果想在徐州令行禁止,就离不开后者的协助。
曹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陶商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对呀,陶应虽然领军外出,可毕竟没有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只要一切照旧便是!
陶商没有主心骨,他觉得曹豹说的合情合理,当下便要应诺下来,不过看到糜竺之后,他忽然多了个心眼,道:“糜别驾以为如何?”
糜竺心头一跳,他忽而笑道:“是否需要派人知会于禁于将军一声?”
曹豹微眯着双眼,不发一言,陶商犹豫一番之后,嘴里道:“也好,二弟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知会于将军一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半个时辰之后,一骑快马从下邳而出,打马直奔小沛。
自古以来,徐州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陶谦表露出退位让贤的心思之后,不少世家大族都蠢蠢欲动。
李贤兵强马壮,可以依仗,不过,还有没有其他的选择呢?
下邳城外一百里,刘备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陶二公子陶应来了?”
“不错,就在三里开外”
“哈哈,快快引路,我去迎接”
“喏!”
陶应双目阴鹫,脸色白皙,身材瘦削,总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这个二公子绝非良善之辈!刘备念头千转,嘴里却笑道:“见过二公子”。
刘备长臂过膝,肤色黝黑,像个老农,陶应见罢之后颇为不喜。
“喔,可是刘使君?”
“不错,正是刘玄德”,按理说,刘备应该是陶应的长辈,可他寄人篱下,不敢再摆出长辈的架子,况且,面对陶应这等纨绔,摆架子只会自取其辱。
陶应跋扈惯了,对关羽、张飞愤怒的眼神视若无物,只是问道:“听说刘使君与李贤素有仇怨?”
这话问的太过直接,刘备稍一愣神,不过嘴里还是应道:“不错”。
“我父亲打算让李贤做徐州之主,不知道刘使君做何感想?”
刘备脸色尴尬,道:“徐州的事情,我无权多言”。
陶应身子前倾,嘴里道:“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刘备眼睛一亮,“喔?二公子有什么烦心事?”
“我要你助我夺取州牧之位!”
刘备打了个哈哈,并不多言。
开什么玩笑,刘备又不是他陶应的家奴,凭什么一句话就想驱使这五千兵马?
毫无疑问,陶应是看上了刘备手中的这五千悍卒。
也许对于北海军而言,刘备不过是手下败将,可在陶应眼里,这五千兵马绝对胜得过同等数量的徐州军,所以他不想放过。
有时候,沉默只是为了讨取更多的好处。
陶应虽然狂妄自大,但却不蠢,他目视刘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若为州牧,你可为都尉!”
这就是赤裸裸的封官许愿了,刘备听的心头急跳。
徐州都尉?这可比郡国国相来的实在多了,手握数万兵马大权?想一想都热血沸腾。
不过,刘备早已经不是不堪世事的毛头小子,他不会因为一个空头许诺欣喜若狂,只是在心中暗自计较其中的得失。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陶应渐渐有些不耐了,“怎么?刘使君还不满意吗?”
其实刘备早已经有了决断,他笑道:“愿为二公子驱使”。
只要李贤无法染指徐州,便是委屈一回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好,事成之后,我必会恪守诺言!”
“不知二公子手中有多少兵马?”
陶应脸色一红,“私兵三百,不过,只要我能聚齐一万人马,下邳便可不攻而破”。
刘备明白,陶应有这股自信,一定是得到了某些人的许诺。
徐州这滩水深的很呐,李贤,只怕你无法得偿所愿了!想到这里,刘备只觉得酣快淋漓。
一直以来,无论刘备做什么都无法盖过李贤的风头,这一次,如果能让李贤吃一次鳖,刘备做梦都能笑醒。
得了刘备的五千人马,陶应并没有急着回城,他径自往北,来到开阳城外。
数百骑来犯?
臧霸闻听之后不敢大意,急忙登上城墙,翘首张望。
硕大的“臧”字大旗迎风飘扬,陶应面带不屑:“骑都尉臧霸何在?”
臧霸见过陶应,知道这位二公子向来眼高于顶,当下忍着怒意,嘴里道:“臧霸在此”。
“陶使君有令,北海李贤狼子野心,骑都尉臧霸即刻出兵拦阻,不得有误!”
臧霸愕然片刻,忽而笑道:“军令何在?”
陶应早已使人伪造出军令,他昂首挺胸,道:“军令在此,臧霸还不速速听令!”
孙观、吴敦、尹礼等人勃然大怒,便是陶谦都不敢如此大呼小叫,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如此无礼,实在可恨,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