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当然知道戴胄说的故事一定是与自己的事情有关的,便笑道:“能听到戴大人的故事,也是在下的幸运啊,大人但讲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戴胄也不拿捏,轻咳一声便道:“都尉一定见过蒲公草吧,柔柔弱弱,毛茸茸一个小球儿。”
李向点头,蒲公草就是蒲公英,北方多出都能见到。
“故事就从它说起。”戴胄仿佛化身为教书先生,一边端起酒杯,一边眼睛望向他处,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悼念。
“话说从前有两位书生,都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大儒,他们志向高远,雄心不俗,在看到国家战乱,生灵涂染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担起了报国救民的重任。”戴胄娓娓道来。
“他们都是不世出的奇才,一人组建了自己的军队,不到两年时间便横扫大半个国家,建立了自己的王朝。而另一个却恰恰相反,并没有去做这些。只是默默地将他认为的可造之材收拢麾下,一点点,一步步,稳扎稳打,扩大着自己的地盘。”
越王还是个半大孩子,听戴胄讲故事他很投入,还会插上两句,“找戴先生这样说,那这两位书生好像都很厉害啊。”
戴胄一听便乐道:“哦,王爷可否说说他们都厉害在哪里了?”
越王对戴胄平时就很尊重,戴胄很多时候也通过一些潜移默化的手段来教导他,因此越王一听他发问,便答道:“此二人皆为人才,且不说他们胸中有大志,只看他们能够设身处地为民着想,便当得起英雄二字。但两人又大有不同,一人扩地千里,雄心勃勃,是为枭雄,他能在短时间内便开邦兴国,必有出奇的手段和大量的奇才。”
越王倒是分析的头头是道:“而另一人也是高手,他没有在一开始占据多少地方,不过他胜在稳扎稳打,本王想不管他占了多少地方,这些地方一定是坚如磐石,牢不可破的。”
他说着话,眼睛中似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喷射欲出,倒是叫李向有些吃惊。
“以本王看,这二人就像是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都是好样的。”越王说着还有些兴奋。
戴胄微微点点头道:“王爷说的不错,看来王爷大概知道接下来故事会是怎么样的了。”
戴胄又看看李向的表情,见他不言不语,甚至都没有什么表情,心中也对李向多了一丝佩服,接着道:“没错,就这样,又经过了三年时间,终于整个国家都被两人征服了,只不过一人占据了大半河山,另一人只是偏居一隅。”
说着他又看向越王道:“王爷猜猜,后面该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还能有什么,一定是二人不死不休,最终只能有一人完成一统呗。”越王这样一说,李向和戴胄都是微微笑笑,并没有说话。
越王本以为自己说中了,可看两人的表情好似他说的不对一样,就有些着急的问道:“戴先生,快给本王说说,到底是怎么样了?”
“王爷只是说对了一半儿,其实结局一定是王爷所说的只剩一人来完成一统,但过程却并不是王爷说的不死不休。因为两人本就是师出同门,他们当初相约救世时,还曾有个约定,不论两人最终谁能成就霸业,胜利的那人也不会赶尽杀绝,因为那样同样是给百姓带去了灾难。”
越王有些吃惊,李向倒是默默地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戴胄也没有问他,直接道:“待天下只剩两人分割时,二人没有再继续战争,只是约了一个时间,回到了他们曾经约定的地方,那里是一片苍茫的草原,草原上到处可见蒲公草。”
李向突然道:“这两人也一定按照当初的约定,最终握手言和,由一人完成统一,另一人作为首辅从旁辅佐,成就伟业吧。”
越王看看李向,又看看戴胄,心中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明白。戴胄微笑的点点头道:“都尉说的不错,正是如此,不过在下想请问都尉,二人谁为正,谁为辅?”
他没有问越王,却问的是李向,李向当然知道戴胄的故事讲到这里才是真正的开始了,便笑道:“还是戴大人说吧,在下愚钝,一时间还真的不知如何回答了。”
戴胄没有继续追问,直接道:“两人相约到了草原,根本没有说什么家国大事,只是看着满眼的蒲公草,开始喝酒闲谈。占据大半江山的师兄先问师弟,蒲公草放眼皆是,师弟可曾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到漫山遍野的?”
“师弟笑道:‘自强之,风助之!’。师兄答:‘然!’。师弟便问:‘如何除之?’,师兄答:‘无它,自生自灭!’。师弟默然许久,最后放下酒杯,撩衣拜倒道:‘师兄大才,小弟不如,将来的天下师弟愿辅之。’师兄没有说话,只是放下酒杯,走到师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便离去了。”
戴胄语气平淡的道:“几月后,天下一统,师兄为天子,师弟为大相,天下一统,国祚百年!”
戴胄说完了便端起酒杯,朝着越王和李向示意一下,一饮而尽,再没有说话。
越王听的有些糊涂,但也没有说话,自己喝了酒,默默地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李向也端起酒杯,但并没有饮下,只是微微皱皱眉,看看戴胄,又下意识的摸摸鼻子,随即没有才慢慢解开,到最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起身对着道州深施一礼道:“多谢戴大人解惑,感激不尽!”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又对着越王施礼道:“殿下,微臣有些要务要去处理,告罪了!”然后大踏步出了包间,叫上程咬金扬长而去!
越王张张嘴大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样一个故事怎么李向好像醍醐灌顶一般。再看看戴胄,满脸的欣慰之色,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听戴胄在那里低声道:“孺子可教也!当为人雄!”。
不说戴胄和越王两人,李向带着程咬金快步去往李建成住处,程咬金还一脸埋怨,他在望月阁中还没有尽兴呢。
进了府中,李向直接将李建成的师爷唤来,叫他找一处安静的所在。师爷本就是暗影的成员,当然听李向吩咐,带着他去了书房,李向吩咐程咬金在外边守着,自己步入书房,将门关上,开始奋笔疾书。
这一写,就写到了月光初现,门打开,李向缓步走了出来,伸伸懒腰,看看在外边有些打不起精神的程咬金,李向哈哈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没有喝好啊,走,本大人好好请你去喝一顿去。”
程咬金并没有答应,而是好奇的看看李向,总觉得进去的李向和出来的李向有些不同了,至于是什么不同,他一下子还真的不知道是哪里。李向看看他的傻样儿,直接拽着他往前院走去。
第二日天亮后,李向带着程咬金,径直往皇城走去。走之前李向将昨夜写好的几封信交给师爷,叫他马上送去给龙门的无忧等人。
再次进入皇城,李向心中忽然开朗了许多,看看偌大的皇城,威严肃穆,庄重静谧,胸中豪气万丈,不由得想要大声喊出来。
杨广听说李向再次请见,有些犹豫,想了一下便挥挥手叫人去请,然后低声道:“你说他这时来会干什么呢?”屏风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送礼或是送命!”
杨广不由得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若有所思。
李向进来,跪拜后道:“启禀陛下,臣来复旨。”说着从怀中掏出昨夜写的另外一些东西,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杨广玩味的看看李向,并没有叫人去拿,直接问道:“爱卿这是从何说起,朕仿佛记得并没有下什么旨意啊?”
“启禀陛下,微臣昨日间又去见了李建成,随后微臣一夜都没有入睡,好好琢磨了陛下昨日对微臣说的话,微臣觉得陛下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微臣斗胆写了一些建议,请陛下御览。”又把手中的几张纸高高举起。
杨广这才点头,叫内监将李向的东西拿上来,慢慢展开看了起来。一时间大殿内悄无声息,只剩下杨广翻开纸张的沙沙声。
等杨广看完李向写的东西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鼻端却微微张合,像是睡着一般。李向一直跪在那里,但他的背后却是已经湿了一大片。
许久,杨广再次睁开眼睛,精光一闪而逝道:“爱卿,你真的觉得这样有必要吗?”
“陛下昨日的话让微臣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道理,只要陛下觉得有必要,那一定是有必要的。”李向听杨广这样一问,心中大定,直接回道。
杨广看看李向惶恐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一翘,随即站起身大笑道:“爱卿,你多心了,这义勇军全是你一手操办起来的,朕怎能夺人所爱呢。”
李向连忙叩首道:“陛下此话叫微臣惶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都是陛下的,何况是义勇军呢。”
杨广大笑着走到李向身边,伸手将李向扶起来道:“爱卿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啊,好,既然爱卿割爱,朕就收下了,不过爱卿所言,爱卿要带李建成回龙门去,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微臣一定不会叫他有什么事情的,陛下请宽心。另外微臣已经给唐公李渊书信一封,告诉他李建成现在微臣那里,他也可安心了。”李向再次拜倒。
“恩!”杨广转过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疾步走到御案后大声道:“李向听封!”
“微臣在!”李向大声答道。
“李向素有奇才,又克己奉公,此为大善。擢升李向为从三品武侯将军,代朕牧守东都及河南、河东诸郡,另义勇军改为左右卫军,即日起进驻洛阳,左右卫将军另有任命。”杨广高声宣布。
“臣谢主隆恩!”李向也大声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