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笑着,那纵横着疤痕的脸上竟有几分邪魅的感觉,让林霜儿有些心悸,而皇甫夜则轻轻地皱了下眉头,生出些不安出来。
浅浅,似乎有些不同了。
以前,她说爱,就是爱,说不爱,就不爱,爱恨总是挂在嘴上,现在,她的心思很深,他看不透,明明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感觉很远。
看着面前那碗清水里红艳艳的血珠,在水里荡漾着,加之林霜儿递上的银针,他犹豫了一会,仍是接过了,在自己食指上刺了一下,挤出几滴鲜血出来。
只见那血落入水里,慢慢地接近冰儿的血,两股子血的周围都模糊起来,皇甫夜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但一会儿,那笑容冻结在嘴角……
他猛然撑在桌前,双目死死地看着那两滴血竟然慢慢地漾开,再漾开…片刻之后,是再分明不过——它们并没有融在一起!
他缓缓抬起头,表情复杂地看着浅浅…
他的目光下,浅浅抿了抿唇瓣:“我早说过,她不是王爷的孩子。”
“本王以为,你说得是气话。”如果他知道真相,他宁愿不作什么滴血认亲,他宁愿把冰儿当成自己的孩子!
正是因为太过于笃定了,他才会在众人面前验的,现在让他如何收场?
他看着浅浅平静的面容,忽然笑了,“这个孩子是风清扬的吧!”
“是的!皇甫夜,让我们走吧!就当我们没有再见,就当我已经不在了吧!”她早有打算,为何现在说出这番话出来的时候这般痛苦?
“难怪风清扬没有跟过来,他早知道最终本王会放你走的,是不是?”他大吼一声,拍着桌子,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
心里痛着,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般给他一击,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是对他虚以委蛇吗?
那些夜晚的低吟原来全是假的,他以为的美好未来,全是一场笑话。
浅浅不作声,目光幽幽地望向远处。
皇甫夜怒极,“本王问你是不是?”
她回头,浅笑着:“王爷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她的话无疑是一记当头棒喝,打得他无力招架,咬着牙道:“本王不会让你走的。”
即使她已经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他仍是放不开她。
浅浅早知道他的性子会是这样,没有什么挣扎地道:“王爷如果开心,那便留下我吧!但是王爷可曾想过,我是否开心!”
他的爱情一向都是这般自私,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皇甫夜的身子晃了晃,心里思索着她的话,心里也乱成一团。
“你好好想想!”浅浅的声音平淡,转身离开。
而当时结果出来的时候,下人们早就识相地退下了,所以现在大厅里只剩下皇甫夜和林霜儿二人。
林霜儿站在一边,知道他正处于天人交战之中。
对于皇甫夜这人的脾性,她多少是了解的,如若不是当初太过于执着与傲气,现在云浅浅也不会待他有如陌生人,而现在,分明已经应证了冰儿不是他的孩子,云浅浅也承认了,但他却犹豫了…
他变了…
是什么改变了他?
林霜儿不敢想下去,她已经进入了一个迷局,容不得她后退了。
她轻柔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皇甫夜眉心微皱,想也不想地伸手拨开了,她一阵怅然,但忍住了,以一种忍气吞声的口吻道:“既然姐姐已经和风太医在一起,王爷为何不成全她?”
皇甫夜侧目,目光莫测地看向她,看得她一阵心惊肉跳,微微抿了唇瓣,垂首道:“王爷难道要霸占别人的妻子吗?”
这句话刺激了他,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瞪着林霜儿好久…
她有些害怕地缩了下身子,良久,皇甫夜收回目光,径自走了出去,他心里很乱,他怕自己在盛怒之下作出错误的决定。
林霜儿站着,待看不到那抹清华背影时,她的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抿了唇瓣,挺直了腰杆,她款款走了出去——没有再去看桌上的碗。
稍后,空寂的屋子里闪进一个黑衣人来,取了碗,迅速地消失…
书房内,皇甫夜静静地坐着,脸上无一丝表情,似是在深思着。
在他身后,一道墙忽然被转开了,从里面进来的正是方才取走碗的黑衣人,他恭敬地上前,脸上带着肃然之气。
“本王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皇甫夜端坐着,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幅画上,黑衣人眼一直落在他身上,对那幅画瞄也没有瞄一眼。
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着道:“之前属下跟着林霜儿去了,看见她的婢女在那碗清水里滴了几滴白醋,后来王爷走后,属下又拿了碗去…”
他从身边取出两个小小的玉瓶,放在皇甫夜的面前,皇甫夜看了他一眼,尔后从案上取了些清水放在一方干净的砚台里,黑衣人正要动手,他淡淡地阻止了,“让本王来吧!”
伸出手,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握住那两个玉瓶,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他和冰儿的血液…
皇甫夜顿了一下,尔后慢慢打开,小心地倒了进去,黑衣人想回避。
“不用走!”今日在大厅里的情形已经是最糟的了。
黑衣人站定,手心里全是汗。
皇甫夜见了,淡淡地笑了,有些苦涩地说:“本王对不起她,无论她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天下间最没有资格遣责她的便是本王。”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发生什么杀人灭口之事。
黑衣人沉默了,两人一起看向那方石砚,只见那原本是两小簇的血液竟然一下子粘到了一起,再由原来的两个小圈一下子变成一个大圈……
那妖异的红色让皇甫夜眼都红了,他猛然倒在椅背上,沉重地吐出一口气,轻声对黑衣人道:“你先下去吧!”
黑衣人想走,却又被他叫住了,“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那人点点头,他只是忠于主子,不会多生一事。
他走后,皇甫夜坐着,目光死死地锁住那个砚台,这个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之前,他太过于笃定了,才会被那个结果震惊了一下,但冷静下来,便想到许多的疑点——
林霜儿的极力劝导,浅浅的欲拒还迎,一再说明这两人都有鬼。
而林霜儿算人算已,怕也是被浅浅将计就计地利用了,只是她这般做,让他更是痛心。
让他以为冰儿不是自己的孩子,她是想离开他吧!
他唇角的慢慢冻结出一朵冰冷的笑,就那样坐着,望着那融在一起的血看了许久许久……
直到深夜的时候,他才回了房,净了身子,走到内室看见浅浅睡在外面,小冰儿睡在里侧,中间隔了个苏绣枕头。
他心里知道她是怕冰儿被冻着了,心头有些悲凉了——
冰儿,这名字含着多少辛酸?
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心死和痛不欲生换来的孩子!
是不是他该给她些许的自由了,她想要的,他给了她吧!
皇甫夜的目光幽幽地看着床上的人,良久,浅浅在睡梦中也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她睁开眼,就见他站在床头,白衣飘飘,月光更是衬得他如谪仙般俊美…
这般看他,心里多少竟出了些自厌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只大手阻止了她,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摩搓着,他新生的胡渣子扎得她手有些疼,眉头轻皱着…
他知道她怕疼,于是笑了开来,“你还是那般怕疼,浅浅。”
她躺着,平静地看着他的脸,他淡笑着坐上床头,抓住她的手,习惯地把玩着,“记得以前本王打了你三十大板,你整整痛了半个月有余。”
他说这话时,表情柔和,眉眼间皆是醉人的笑意,浅浅见了,心里也生出些柔软来,这样的夜里,她不想再和他争论谁对谁错…
他看她笑笑,接着道:“那次,本王差点死去,你那么怕痛的人,竟然割开了脉博,要不是你做傻事,本王也不会活到今日,也不会伤害你。”
说完,凤眸直直地看着她,浅浅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渴望,他今晚说这些,是想挽回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听到他继续说:“本王知道你怕疼,所以一直拖着不让本王亲近,所以本王卑鄙了,明明知道无缺的主意不好,但本王还是忍不住要了你…”
他的眼亮晶晶的,浅浅面上有些躁热,坐了起来,低斥着:“说这些做什么呢?”
皇甫夜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搂了她一会,然后忽然直起身子,一把抱起她往外走去。
“你…”她连忙一把捉住他的手臂,表情有些慌张。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她从他身上炙热的温度,紧绷的身子已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她有些怕,不禁捉紧了他的衣袖,低低地道:“皇甫夜,我已经有丈夫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一路走着,浅浅认出这是往她以前住的房间走去,心里生出些抵抗来,微微地挣扎着:“不要…”
他俯了头,低低地安抚着:“本王没有碰过她。”更何况是在她的房间里。
浅浅睁大了眼——他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此时,他已然踢开了房门,门吱呀一声在深夜里特别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