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觉冷汗直流,背后一阵凉嗖嗖的,来人是要提醒他,一旦审判不公,风烟的事便要被揭露出来了。
他恨得咬着牙,到底是谁在操控着一切?
此人真是好心计,既救了人,又给人一颗甜枣,堵住口实。虽然拿着风烟的事威胁他,却又帮他除去吴青这个对头。
他狠了狠心,心肠渐渐硬起来,这一次又是难得的好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次日清晨,京兆尹府再审此案,人证物证俱在,黎允无罪释放,吴青打入死牢,后日问斩,而其家眷则流放千里,再无回京城之望。
午后,黎言裳手握着水壶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宝瓶在一旁跟着,时不时的道一句,“世子妃,让奴婢来吧。”
“我自己来就好了。”黎言裳目光落在那仍旧盛开着的红玫瑰上,嘴角笑意更深。
八月将近,这些玫瑰竟是未颓败,实在令人惊讶,却也令人惊喜不已。
宝瓶见世子妃心情甚好,心下也是欢喜万分,她抬抬头,蓦地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人,刚想张口喊一声,却又止住,笑了笑,偷偷的退了下去。
黎言裳提着水壶绕着花丛转了一圈,低头见裙角已沾了些泥,遂道,“宝瓶,我衣服湿了,咱们回屋换换去吧。”
她抬手把水壶递给身后之人,径直朝屋内走去。
进里里间,她先解了腰带,褪下外衣,等着宝瓶拿衣服进来。
门口有脚步声,她以为是宝瓶进来了,把里头的一件衣服也脱下来,接着又想把裙子褪下来。
屋内一片安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背后像似有双眼正火辣辣的望着自己。
她蓦地转过头,一双眼睁得老大,手忙脚乱的去拽被她扔在床上的衣物,急急的挡在身前,“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宇文晔直勾勾的盯着她,视线笔直,丝毫不掩饰目里的热切,“刚回来,刚把水壶放下。
黎言裳拿了外衣披在身上,转过身去,藏住脸上的羞红,“这个宝瓶,世子爷来了,怎么也不说声,反倒闷声闷气的走开了。”
宇文晔却道,“你不是要换衣服么?怎么又穿上了?”
黎言裳暗自腹诽,有你这位大爷在这里,她哪里还敢换衣服?“我不换了,正好可以再去浇浇别的花去。”
宇文晔见她囧的厉害,嘴角已带了笑意,“那些花又不是我送的,你浇它们做什么?”
黎言裳又开始穿衣服,宇文晔走上前按住她的手,“衣服都湿了,不能再穿了。”
她指尖冰凉,传到他手上,他将那只手握在手心里,眼里的火热愈发炽烈,直直的盯在黎言裳身上。
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传到身上,黎言裳顿觉全身都热了起来,她深吸口气,“皇上终于放你回来了。”
宇文晔眸色变了变,炙热减了几分。
正巧宝瓶捧着衣服走进来,看到两位主子正紧挨着说话,刚想转头出去,却被宇文晔叫住了,“先给世子妃换了衣服吧。”
他后退两步,转过身去。
宝瓶心下懊恼,真该过会子再进来,惊扰了主子们的好事。
黎言裳急忙回过身去,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宝瓶迅速的退出房去。
宇文晔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看黎言裳,“白吴都告诉我了,是你出的主意。”他声音低沉,面上已带了几分疑惑,“什么时候,你也对朝政感兴趣了?”
“从踏进晋王府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黎言裳微笑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一杯茶递到宇文晔手里,“本是是非地,怎能无是非?多了解一点总是好的。”
宇文晔端起杯子在嘴上抿了抿,“是我对你了解太少了么?”
她给了他太多的惊讶,起初只是觉得她变了性子,学会了应变也学会了镇定,现在看来,她学会的不止这些,还有很多他所看不到的。
黎言裳淡淡一笑,在一旁坐下,“我对你的了解不是一样的少么?比如白吴的身份,比如这些年来你都在做什么?”
宇文晔怔了怔,目光凝结在一起,“依你看,我在做些什么呢?”
黎言裳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同样放在嘴边抿了抿,“我想,或许在养精蓄锐,又或许在自我保护,又或许是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清净罢了。”
宇文晔再次深深的看着黎言裳,她带给自己的惊喜越来越多,他已不再感到惊讶,就像她现在说的话,完全说进了他的心里。
他突然笑了,再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只差分毫,他差点就失去了她,幸好,他及时把她找了回来,她仍愿意留在他身边,还带给他这些惊喜。
“你可真大胆,文华殿大学士,你说动手就动手了,还那么干脆利落,栽赃还能栽赃的滴水不漏,恐怕吴青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黎言裳嘴角抽了抽,这是在夸奖她么?“不是滴水不漏,而是看到漏洞的人心里都有鬼,所以他们自动的就把这漏洞给补上了。”
宇文晔摇了摇头,不得不对黎言裳另眼相看,她的想法总是很简单,可又总能最有效的解决问题,“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弄到千手观音莲花灯的,陈志科一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却被你轻易找到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只要有心,总会有所收获的。”
莲花灯是何淑仁寻来的,其中过程她是不知的,何淑仁没说,她自然也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别人不想说,她就不会问。
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别的她并不想多知道。
而何淑仁的事,她并不打算告诉宇文晔,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宇文晔看着她,心里有些失落,但随即释然了,她不想说,便一定有她的理由,他更不该追问下去。
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只怕以后陈志科连觉都睡不踏实了,那一把刀可比插在他心上更让他难受。”
黎言裳冷嘲的笑了笑,“各取所需而已,想得到一样东西便会失去另一样东西。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宴席。”
宇文晔回到晋王府的同时,礼部尚书安群河府上也收到了一份礼物,安群河领命去大西北一直未归,府里各项事宜一直由其长子安立钦代为掌管。
他疑惑的打开那个小包裹,从中取出几张纸来,每一张都有一副画像,第一个便是妹妹安若曦的,第二张是安府的一个小管家郑元,而第三张是个陌生面孔,而第四张则是珍珠琉璃八角盏,第五张上一男子被关在一个牢笼里,第六张则是第三张上的人鲜血淋淋的倒在地上。
六张纸上只有这些画像,连半个字都没有。安立钦却看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顿时一股血涌上头来,他气的两手轻颤起来,一把把那些纸砸在桌上,厉声喝道,“来人,把郑元给我找来,吊在树上狠狠的打,只管往死里给我打。”
下头的人听到这话都吓得大气不敢喘,大爷一向温和,从不见发脾气,今日定是气急了。
郑元被带过来,早已吓得尿了裤子,哭着求饶。
安立钦自是不理,只吩咐吊在外头的树上狠狠的打,又吩咐人去晋王府把安若曦找来。
安夫人听到风声急着赶过来,一见儿子真动了气,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猜出定是女儿又惹了祸,遂低声问道,“钦哥儿,是不是曦姐儿又出了什么事?”
“母亲,您来的正好,今日我教训若曦,您千万不要插手,若我再不管她,什么时候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您不能再娇惯她了。”安立钦仍旧气的面色发紫,他早就警告过安若曦,切不可因一己之利坏了皇后的大事,可她偏偏不听,自作聪明却又斗不过别人。
吴青的事他一早就听说了,原以为是他咎由自取,却没想到是替他们家做了冤死鬼。
这一次人家是卖给安家卖给皇后一个面子,下一次可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是谁这样大的手笔一出手便将大学士府给端了?栽赃吴青不过是为了救黎允,能救黎允的也只有晋王府了,而宇文晔当日一直在皇宫内,更何况若真是宇文晔的话,他不会送来这么个警告。
安夫人一旁听得莫名其妙,被儿子如此一说,心里有些不甘,“她好歹是你嫡亲的妹妹,凡事你让她一让,什么性命不性命的,她不过是个孩子。”
安立钦看着母亲,低低的叹了一声,抓起桌上那几张纸递过去,“母亲,您自己看看吧。”
安夫人接过那些纸,低头一看,顿时白了脸,“钦儿,这件事你万不可说与你父亲听,不然你妹妹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安立钦沉声道,“父亲知道了还没什么,若给皇后知道,给世子爷知道了,她还能有好么?”
安夫人急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钦儿,你说,应该怎么办?”
安立钦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母亲,这些事您不要操心了,回去歇着吧,我会处理的,只要您不再惯着她,什么事都好说了。”
安夫人木讷的点点头,再也不敢说别的话了,唯恐真害的女儿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