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托一起进修的同学打听了，今年各大文艺团体的招录名额，都留给了应届生，基本不面向社会人员招聘。”
天仙妈平平淡淡，柔美的脸蛋上看不出悲喜。
“这样啊。”
“那先去我家吃顿饭吧。”
许跃新也没说什么，只是拍拍摩托车后座道。
天仙妈于是坐上摩托车后座椅，在上车后深深看了一眼周围的街景。
这儿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繁华，只可惜很快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天仙妈有点忧伤地想道。
“坐稳了。”
这时，许跃新发动摩托往前驶去。
街上人多，许跃新始终保持着稳稳当当的40码，保证安全。
直到驶上二环路，他才加快速度。
1982年，二环路上的车仍然不是很多。
得等到1984年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启动后，社会上的机动车数量才会迎来大幅增加。
在许跃新拧下油门后，摩托车在二环路上逐渐飙了起来。
后座上，天仙妈不得不抱紧了许跃新。
“慢一点。”
“别这么快。”
天仙妈在许跃新身后要求道。
“我这不急着回家烧饭。”
许跃新很享受天仙妈的拥抱，笑呵呵地说道，“你抱紧不就行了。”
面对天仙妈的请求，许跃新不但没有减慢速度，反而越发地加快了冲刺。
到了国公府，许跃新在门口停下摩托车。
天仙妈松开许跃新，撩了撩被风吹乱的秀发，从后座下来站在他身旁。
许跃新也下了车，掏出粗长的钥匙捅进锁孔里。
“之前不是住得好好的，怎么搬走了。”
许跃新在开门时问道。
“学校后来有空出的床位，就搬了过去。”
“当时想的是和舍友们多交流提高技巧，还能打听工作机会。”
“这样。”
许跃新点点头道，将门打开把摩托车推了进去。
不难看出，天仙妈还是很想留京的。
许跃新决定要帮天仙妈圆这个梦。
停好车，许跃新和天仙妈一齐走向院子深处。
到了正房，许跃新进厨房做饭，天仙妈想进来帮忙许跃新没让她。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下厨。”
许跃新挡住想要上前择菜的天仙妈道。
“吃简单点就行了，别做一大堆菜。”
天仙妈只好转身离开厨房，心里产生了别样的感觉。
两个人已经大半年没见面，而许跃新一遇着就请她来吃饭。
这令天仙妈感受到了温暖。
叮铃咣当，锅碗瓢盆的响声交错。
没过多久，数道菜肴新鲜出炉。
凉拌海蜇丝、黄瓜炒肉、紫菜蛋汤，在燥热的初夏季节显得清爽又馋人。
最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道天仙妈的家乡菜。
地三鲜！
顾名思义，地三鲜由三种地里的家常蔬菜组成：土豆、茄子、青椒。
三样蔬菜搭配在一起口感极佳，味道鲜美，是东北的一道名菜。
天仙妈离开家乡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地道的地三鲜了。
当看到许跃新江这道菜端上桌时，天仙妈不禁眼前一亮。
“地三鲜？伱啥时候学会这道菜的。”
天仙妈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道。
“前些日子，听说东北有这么一道名菜，就学了过来。”
许跃新信口胡诌道，“你尝尝地道不。”
“好嘞。”
天仙妈夹起一片茄子，送入了樱桃小口中。
“嗯……好吃！”
吃完茄子，天仙妈竖起大拇指道，“味道忒地道了，我们那儿的厨师都不如你。”
“好，我当真了，明儿就开个饭馆去。”
“是真的，你火候拿捏得好。”
天仙妈继续不吝赞美之词道，“告诉我怎么把握的呗，等哪次回去我告诉我妈，让她做给我吃。”
“其实没啥，主要就是在下锅之前，先把用辣椒呛个锅。”
“菜下去以后，就跟往常一样炒。啥时候辣椒的味道呛得你受不了了，这时就该大火收汁，把菜给盛上来了。”
“那……每个人能忍的程度不一样，你觉得受不了，别人可能受得了啊？”
“没错，所以说这里头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不对，是天赋。”
当听见许跃新说运气两个字时，天仙妈想了想后摇头道，“你天生就能做一手好菜。”
“行，谢谢你夸我。其实也离不开这两年多练。”
许跃新笑笑道，“快趁热吃吧，不然一会锅气没了。”
锅气，是烹饪中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它看不见摸不着，无色无味，却又能大大影响食物的口感。许跃新觉得，所谓锅气应该就是指菜刚刚新鲜出炉，从高温中逐渐冷却下来时的一种最佳状态。
一旦离开这个温度区间，菜的状态下降，就会变得不好吃，即所谓的锅气散了。
当然，这里头很可能也跟食材、调料分子的运动、散发有关，不只是由温度决定。
比如眼前这道被天仙妈筷子频繁光顾的地三鲜，就处在锅气最浓郁，最好吃的阶段。
从天仙妈干饭的速度可以看出，她真的整个人都被这道地三鲜征服了！
冲着这道地三鲜，天仙妈整整干了两大碗米饭。
对于文工团的舞蹈演员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般的饭量。
“不能再吃，再吃要胖了。”
等到划拉完第二碗米饭时，天仙妈有些尴尬地看着尚有剩余的地三鲜道，接着不好意思地向许跃新解释，“做得实在是太鲜了。”
“你喜欢吃，我后边再给你做几回。”
“嗯嗯，我洗碗吧。”
天仙妈这次不等许跃新拒绝，就主动拿起碗碟跑进厨房，忙活了起来。
等到洗过碗，许跃新和她一起在院子里赏荷观鱼，遛弯消食。
“我买了台留声机，咱们进屋里听首歌吧。”
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过后，许跃新向天仙妈提议道。
“好啊。”
“我还没听过留声机放的音乐呢。”
天仙妈一听就来了兴趣，立刻同意道。
早年间，留声机被视作资产阶级情调，一般人家不敢有这玩意。
到了这年头，又开始流行录音机，留声机开始渐渐淡出大家的生活。
然而，在播放特定类型的曲目时，留声机的效果终归是要胜过录音机一筹。
天仙妈深知这一点，一直都盼着能有机会欣赏留声机播放的音乐。
今天总算是让她在许跃新这遇到了。
“我跟你说，留声机放的可好听了。”
许跃新和天仙妈说道，迈步走向正房。
天仙妈紧紧跟上许跃新，到正房后看着他接通留声机电源，将一份唱片放了进去。
“听个古典乐。”
许跃新和天仙妈说道，和她一起坐在造型古朴典雅的木质扶手椅上。
“噔噔……”
随着音乐声响起，许跃新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窗台边把窗帘拉上，接着打开室内的橘黄色小灯。
“这下就有情调了。”
许跃新在天仙妈身边坐下，自言自语道。
天仙妈被逗得噗嗤一笑。
确实，相比起刚才打开窗户阳光直射，拉上窗帘后的氛围显得静谧典雅多了，正适合欣赏古典乐。
唱片仍在播放，富有节奏的韵律声正在屋内缓缓流淌。
天仙妈微微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静心聆听。
许跃新今天播放的是一手圆舞曲，名叫《春之声》，和《蓝色多瑙河一样》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代表作。
《春之声》的音调华丽而富有活力，许跃新闭上眼睛欣赏时，能透过曲调声看到一副充满生机的春日上午图景。
蝶飞莺舞，花开风吟……
美妙的乐声，令人感到浑身放松，心情无比地明快。
许跃新睁开眼时，看到身边的天仙妈正用手扶着杏腮，目光看着唱片机的方向，神情投入地欣赏着乐曲。
直到《春之声》播放完毕，天仙妈才意犹未尽地呼一口气，好像在可惜曲子不够长一样。
“这首歌真美。”
天仙妈感慨地看向许跃新道，“你知道歌名是什么吗？”
“《春之声》，小约翰施特劳斯写的。”
许跃新说道，“是圆舞曲的经典之作。”
“而作者写出它时，已经年过六旬了。”
“也正是因为此，乐评家们普遍认为这首歌象征了他年纪虽大，却仍富有活力和激情的创作状态，将之视作圆舞曲史上的不朽名篇。”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天仙妈听完点点头道。
她虽然在文艺团体工作，不过平时工作中一般很少接触到西方的圆舞曲。
今天听许跃新说完，天仙妈感觉自己涨知识了！
“唱片是从哪搞到的，我也想买。”
天仙妈好奇地向许跃新问道。
现在百货商店都在卖磁带，已经很难见到唱片了。
“潘家园淘的，唱片机也是从那买的二手。”
“你想买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过去。”
“好啊，咱们明天一起过去？”
“嗯，上午八点，潘家园门口见。”
“嗯，不见不散！”
天仙妈兴冲冲地点头道。
作为文艺演员，她也想跟许跃新一样，过上这种闲来无事拉上窗帘，在家听听唱片的生活。
欣赏完圆舞曲，许跃新送天仙妈离开家门。
“再见。”
“明天早上见。”
在门口挥手道别后，许跃新转身回到正房，拨通了一个电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