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媳妇洗完脸入睡后，许跃新走出卧室，打算回科源社区的家一趟。
拿点生活用品过来，顺便在朱綝回去的必经之路上蹲守一波。
“去哪？”
大姨子靠在沙发上问道。
“回趟家，拿点儿东西。”
许跃新应付道，迈向屋门口。
这时，他感到背后有一股不祥的气息传来。
回头一看，大姨子正眼含杀气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冷笑。
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许跃新心想道，手不由自主地从门把手上滑下来，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挺正派一人，没想到花花肠子这么多。”
大姨子死死盯着他，语气冷淡道。
“没有，我是好人，你别污蔑我。”
许跃新急忙祭出否认三连，无比坚决道，“难不成我回趟家还得给你打报告？”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大姨子是怎么发现的？
许跃新百思不得其解。
“呵，还狡辩。”
“我问你，你刚才走到大门口时，为什么心不在焉。”
“……”
许跃新被大姨子问得哑口无言。
刚才他看到猪肉铺的告示时，确实走了会神。
没想到，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都能被大姨子发现。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许跃新仰天长叹道。
当然，他也不是吃素的。
“我看到猪肉铺贴告示，说不再凭票供应，觉得很新鲜。”
“所以就多看了一会，怎么的？”
许跃新理直气壮道，努力不露出一丝破绽。
大姨子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冰雪聪明如她，此刻能够百分百确定许跃新在撒谎。
只是她一时也找不出证据去戳穿。
陈艺雪盯着许跃新，沉思良久后叹了一口气。
“唉，和巧巧好好过吧你。”
“别人娶着这么好的媳妇，高兴都来不及。”
“轮不着你操心。”
许跃新强词夺理道，接着溜回卧室。
大姨子太聪明了，再相持下去自己怕是要顶不住。
万幸的是，媳妇仍在熟睡中，没有被刚才的声音吵醒。
倒是许跃新往床上躺时，她被这动静弄醒了。
“水，喝水……”
陈巧巧双目紧闭，迷迷糊糊道。
“牛奶，白开水还是果汁？”
许跃新贴心地问道。
他，是一位温柔的渣男！
“就喝白开水。”
“好的。”
许跃新去外边倒水，陈艺雪全程监督着他，防止他再伺机出门。
“看啥看。”
回卧室前，许跃新没好气地瞪大姨子一眼道。
陈艺雪白他一眼：“自己心里清楚。”
“呵。”
许跃新冷笑道。
良心不多的优势，在这时体现出来了。
经过一番自我调整，他现在心理素质强大得很。
大姨子能看住他一个下午，还能看他一辈子？
第二天许跃新满课，陈巧巧只在上午有课。
中午把媳妇送回团结湖后，许跃新一直上课上到傍晚才回家。
刚出校门口没多远，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朱綝来了。
朱綝也看到了许跃新，迈开步子朝他走来。
“猪肉敞开供应了。”
“跃新，你赢了。”
走到跟前时，朱綝大大方方，又不无遗憾地说道，“这是那天你给我的钢笔，还给你。”
说完，朱綝从挎包中取出英雄牌钢笔，递给许跃新。
许跃新挡住她的手。
“不用，你留着。”
许跃新干脆利落道，“一支钢笔而已。”
朱綝没有想道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手一时悬在半空中。
“这多不好。”
朱綝犹犹豫豫道，“咱俩事先都约好了……”
“你不想要？”
许跃新淡淡发问道。
朱綝被问得不大好意思。
这可是知名作家的获奖纪念钢笔。
她怎么会不想要呢？
“那个，我欠你太多人情。”
朱綝低下头道，“再拿你的东西不太合适。”
“行，那还给我吧。”
许跃新见状也不勉强，把钢笔从朱綝手中拿了回来。
钢笔被拿走的一刹那，朱綝感到些许惆怅，就像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
这可是人民文学奖的获奖钢笔……
作为一名文学女青年，朱綝在内心怀念起来。
“你最近学习怎样，还顺利吗？”
漫步回家的路上，朱綝向许跃新问道。
“挺顺利，你工作顺心不？”
“额，还行，就那样吧。”
朱綝笑得有点勉强。
许跃新看得出朱綝在言不由衷。
朱綝上次还和他说过，她作为高考前那批大学生在单位受到冷遇的问题。
从刚才回答时的语气神情可以得出，她在单位的日子想必越发地难过了。
究其原因，乃在于各单位目前正面临干部学历结构的要求，必须保证队伍中有一定比例的大学生。
目前各地的做法是提拔50、60年代毕业的那批老大学生。等到1982年恢复高考后首届大学生毕业，各单位就需要把位置腾出来交给他们。
而朱綝作为恢复高考前推荐入学的大学生，自然就成为被腾的对象。
一句话，她要给别人让路了。
许跃新稍一沉吟，觉得自己应该给她指条明路。
“要是不想在单位呆下去，也可以尝试继续去读书。”
“比如，考个研究生？”
许跃新看向朱綝道。
“考研究生？”
朱綝的第一反应是诧异，“我能行吗？”
在她印象中考大学就够难的，这研究生岂不是难上加难？“其实现在报考研究生，是个捡漏的机会。”
许跃新认认真真道。
1978年，国家宣布恢复研究生考试，不过那一年的招生名额很少。
1979年，研究生招生规模扩大，在全国总共照收了一万人。
今年的研究生招生规模只会进一步扩张，考试难度也不会有多大。
参加研究生考试的前提，是具备大学本科学历。
如今50、60年代的那批老大学生刚受到重用，都一心扑在事业上大展宏图，没有多少人会过来考试。
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还在学校里没有毕业。
也就是说，朱綝基本上只需要和同样是推荐入学的大学生们竞争。
而这些大学生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是初中毕业，有的只具备高小学历。
朱綝好歹之前读到高中，和他们比起来不是嘎嘎乱杀？
许跃新把这番道理讲给朱綝听，朱綝听完眼前一亮。
“你说得对，现在考研研究生的确能捡漏。”
朱綝十分赞同道，“没有你提醒，我还就真想不到。”
“研究生考试分两轮，分别在1月，7月。我看你准备7月的还来得及。”
许跃新勉励道。
央视版《西游记》在1982年开拍，前期只拍了前11集。
女儿国那一集是在1986年拍的，朱綝只要今年能考上研究生，绝不会耽搁她以后当女儿国王。
同样，也不会耽搁许跃新当她的御弟哥哥。
“我……还是准备明年1月的吧？”
朱綝不太有信心地说道，“我得花时间补英语……”
这年头研究生考试竞争比很低，但必须单科合格，否则仍无法录取。
为此直到90年代末，清北两校一些冷门专业的研究生仍会经常招不满人，接受其他专业调剂。
“你只管报名，英语我帮你补。”
许跃新坚定道，“我高考英语满分。”
“啊？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朱綝喜出望外道。
经历过特殊时期，想找个精通英语的老师难呐。
如今在朱綝看来，许跃新简直就是她的活神仙。
答应朱琳后，许跃新每周都会抽出两次时间，去朱琳家帮她补习英语。
在许跃新手把手的教导下，她的英语水平也越来越高，常用单词认识了将近一半。
随着学业水平的提高，朱綝对许跃新越发地感激，觉得他不仅是自己的恩人，也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引路人。
许跃新的确在朱綝的英语水平上花下不少心思。
为提高她的阅读水平，许跃新专门去外文系的阅览室阅读英文原文报纸，靠死记硬背记下内容，回家后默写出来交给朱綝。
“这些都是英文原文报道，考试可能会从里边出题。”
许跃新叮嘱道，“等你词汇量上来就读这些，不懂的不要翻字典，自己结合上下文猜意思。”
比起前两届，1980年的研究生考试难度已有大幅度提高。
而且这年头的研究生考试内容还不是统一命题，许跃新合理怀疑朱綝报考的协和医学院会提高外语难度，考察阅读什么的。
毕竟这年头很多英文医学文献还没有翻译过来，需要学生学习原文。
朱綝看到许跃新送来的原文内容，感到压力山大。
“好难啊，感觉我永远学不会。”
书房内，朱綝看着密密麻麻的英语文章，头疼地说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
许跃新将手搭在她肩膀上道，“你看你一开始很多单词不认识，现在不也拿下了将近一半？”
朱綝感受到许跃新的亲密动作，不禁面红耳热。
“继续背单词吧，一会教你被动时态语法。”
许跃新不紧不慢道。
“嗯……”
朱綝含混地答道，内心悸动不已。
许跃新他果然……对自己有想法啊。
朱綝不禁为此苦恼起来。
……
经过许跃新的又一阵教导，朱綝已经可以将英语原文文章读个囫囵，能够回答依据原文提出的一些简单问题。
结合这个年代普遍的英语水平，许跃新认定协和医学院的英语试题难度再大，也不过如此。
“学到这个程度，应该差不多了。”
“你后面在家自学就行，有问题再找我。”
朱琳家的书房内，许跃新向正在学习的她交代道。
“啊，你以后不过来了？”
朱綝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中带着意外道，“我还没学会完成时态呢。”
“关于完成时态，该讲的我都讲了。我看你记笔记也很认真，后边对照笔记学习就成。”
“英语本身就是一门适合自学的学科。”
“那……行吧。”
朱綝怏怏不乐道。
这一刻，朱綝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在确认许跃新对自己有意思后，内心生出沉重的负罪感，这可是有妇之夫啊。
另一方面，她心里很佩服许跃新，觉得自认识以来他帮了自己很多忙。
特别是学习英语的这段时间，她长时间和许跃新近距离接触，已经对许跃新滋生出不一样的情感。
这种情感具体是什么，朱綝自己也说不清。她只知道在得知许跃新要离开后，自己很难受。
“怎么，你想让我呆这儿？”
许跃新见朱綝不大开心，于是笑着问道。
“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强求你留下不太好。”
朱綝用理性压下情感，强颜欢笑道，“对了，我看到过你媳妇，她人很漂亮，人看着也挺好的。”
朱綝希望用这种方式提醒许跃新，让他停止逾越分寸，免得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嗯，我很爱她。”
许跃新表态道。
朱綝被弄得糊涂了：既然很爱媳妇，为什么还会……对她有想法？
就在朱綝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时，许跃新拉起她的手：“我还可以爱别人。”
？？
朱綝听了大跌眼镜。
同时爱上超过一个人？还带这样的？
这着实太冲击她的三观了。
朱綝端庄的脸蛋上浮现严肃，将手抽了出来。
许跃新帮过她很多忙，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在许跃新刚走偏时，将他拉回正道上。
“许跃新同志，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千万要不得。”
朱綝端端正正地提醒道，“它会害了你的。”
“哦？轮到你给我当老师了？”
许跃新轻笑道。
朱綝被问得有点尴尬：她刚才是出于道德的本能，说出那番话。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朱綝有点后悔，觉得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伤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綝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我只是认为你目前生活得挺好，没必要冒着破坏这种生活的风险，去做一些，一些……”
朱綝有点讲不出口，不知道该如何委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这回换成许跃新一脸认真了。
“可是，你值得。”
许跃新看着朱綝的一双美目，充满深情道。
朱綝被他看得小心脏怦怦乱跳，不知该如何应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