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巧巧坐车前往五道口站时，许跃新正和王有乐蹲在围墙下，讨论他开饭馆的计划。
其中许跃新手里提着一只袋子，里头装着王有乐带给他的湖南熏鸡。
“报纸上不是在强调吗，实践出真知。”
王有乐手里拿着根筷子长的小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道，“我打算先找家饭馆，给厨师当徒弟学习手艺，同时了解整个后厨是怎样运作的。”
“这样一来，我不仅可以亲自掌勺节约成本，而且可以防止饭馆做大后被厨师坑。”
“你觉得怎样？”
从发小的话里，许跃新看得出他对开饭馆这件事进行过了解。
开饭馆，其中很重要的一门功课就是管理好厨师，从买菜到起锅烧菜，里边的门道多了去了，稍不留神就会变成给厨师打工。
“你想得很全面。”
许跃新予以肯定道，“有没有考虑过主攻什么菜系？”
“我打算学谭家菜。”
“小时候我吃过一次，那叫一个好吃，做起来一定能发大财。”
王有乐有点激动，用小树枝点了点地面道。
许跃新无情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你觉着一桌地道的谭家菜，得花多少钱？”
“这么贵的价格，能有几个人吃得起？”
许跃新听过谭家菜的名头，这玩意论起来属于官府菜，档次极高，不是大众创业的合适选择。
只有放在后世，一些高档私房菜才会将它作为主打项目，面向富人圈子经营。
搁在这年头，街上又能有几个富人？
王有乐眨巴眨巴眼睛，被问得一声不吭。
确实，有的东西好归好，却容易曲高和寡，未必适合推向社会。
“那你觉着……我应该学什么菜？”
王有乐心虚地请教道。
刚才的问题令王有乐意识到，许跃新在很多问题上的见解，要远比他高明。
总之，向许跃新请教就对了。
“学川菜。学会后别在市里开店，去公路边上开，做过路司机生意。”
许跃新为他指点迷津道，“我再教你一道菜。”
“把一整只鸡切成鸡块，和土豆、青椒、红辣椒放一起炒，再加皮带面。”
“你按这个方法做，保证受欢迎。”
王有乐听到这道菜的做法，单手拖着下巴想了一会。
“可以啊，老许，居然能想出这么牛逼的菜。”
经过一番思考，王有乐手拍着大腿叫好道，“司机开车体力消耗大，肯定喜欢这种重口味、抵饿的荤菜。”
“对了，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叫大盘鸡。你后边再学几个菜，用它当主打。”
“我争取半年内把店面开出来，以后就靠老许你教的这道菜了。”
两个发小兴致勃勃的聊着，直到王有乐母亲喊他回家搬东西。
许跃新也打算掉头回家，这时前方传来陈巧巧的声音：“新哥，快来帮我拿东西。”
许跃新抬起头，看到陈巧巧身穿一件白色丝质碎花连衣裙，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朝这边走来。
初夏的艳阳天下，陈巧巧脸上被热得泛起了绯红，额头上沁着一层细汗。
数缕发丝脱离大部队贴在她额前，喘着气的样子令许跃新感到心疼。
“带这么多东西。”
许跃新走上前从陈巧巧手里接过袋子道。
陈巧巧这才得以腾出手，取出白手绢拭干额头上的香汗。
“有给你写作用的稿纸，还有花露水。”
陈巧巧微微娇喘道。许跃新被她的娇喘声勾得恍惚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到现实。
“上去说吧，喝点水。”
许跃新带着陈巧巧走进教职工楼，回到自己家中。
家里人都在上学、上班，屋里没有别人。
许跃新放好东西，给陈巧巧拿来汽水、吸管，打开瓶盖后又给她洗了个苹果。
陈巧巧用樱唇含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香腮微微鼓起，脸上的绯红逐渐褪了下去。
“你看了人民文学的六月刊吗？”
稍微恢复一些，陈巧巧立刻迫不及待地和许跃新谈起小说，“里边第一页的小说，叫《牧马人》，可好看了。”
“对了，作者名字叫春雨，和你很像。”
确定只是很像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等等。”
许跃新起身回到卧室，从里边拿出人民文学前两天寄给他的六月份样刊，放到陈巧巧面前的桌上。
“这是……”
陈巧巧发现许跃新拿出的这本六月刊封面和自己买的不一样，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人民文学给你寄的？”
“《牧马人》也是你写的？”
陈巧巧感到很惊讶，这才多长时间啊。
竟然能连续写出《高山下的花环》、《牧马人》这样的顶级作品。
才华横溢，创作高产……
陈巧巧心目中，许跃新的形象已变得更加耀眼。
“聪明。”
许跃新摸摸陈巧巧脑袋道，故意将她丝绸般顺滑的一头黑发弄乱，“我现在带你去牧场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好不好？”
“嘿嘿，只要是你去哪都行。”
“你这么有才华，每天光写书给我看，我就不会觉得闷了。”
陈巧巧甜美又略带几分羞涩地笑道，“对了，我想知道，你是在怎样心情下写出的这本小说？”
搁在往常，许跃新只要把陈巧巧头发弄乱，她照例要轻微地抗议一下。
唯独现在，对许跃新的佩服，以及对作品的浓厚兴趣盖过了一切，除此以外陈巧巧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个，说来话长。”
许跃新缓缓说道，“前些天，我收到一位知青来信，他当初主动把户口迁到农村，导致现在回不去了。”
“在信中，他向我表达了巨大的苦恼。”
“我看完信意识到，像他这样的知青有很多。他们中的不少人现在非常迷茫，对生活充满怀疑。”
“我希望，他们能从许灵均身上获得力量，把汗水挥洒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从中汲取养分的同时，努力地回馈她。”
“那位知青是人民文学的读者，我相信他看到这部小说，心境会有所改变。”
“汲取、回馈……”
陈巧巧听到这两个字，不禁呢喃道。
许跃新没有打扰陈巧巧，静静地等她思考完毕。
“我还有个问题。”
参悟完许跃新的话，陈巧巧再次请教道，“把许灵均面临的选择设置为留下，或是出国，这又是基于怎样的考虑？”
“这是结合我们当今社会形势变化，作出的情节安排。”
说到这，许灵均的语气变得深沉起来，“国门向外打开，向往国外花花世界的人，会日益增多。”
“我想，当有一天出国定居，或是留学不归成为许多人，特别是知识分子的可选项时，许灵均作出的选择将会更凸显出其社会价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