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佩顿看着眼前ESPN的摄影机，有些恍惚。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季后赛中如此备受瞩目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1996年？
而现在呢？
已经是2006年了。
加里.佩顿一直觉得自己与罗杰的争霸才过去了没有多久，他一直觉得自己暂时输给了罗杰，还有追回来的机会。
但不知不觉，这个“暂时”已经走过了10年光阴。
过去十年间，罗杰从“迈克尔.乔丹最有力的挑战者”，变成了“篮球界毋庸置疑的历史最佳”。
过去十年间，联盟最好的大前锋从卡尔.马龙、查尔斯.巴克利，变成了圣城石佛。
过去十年间，三分球从一项可有可无的技能，变成了大多数外线球星的标配。
过去十年间，加里.佩顿则从那个“历史防守最强的一号位”，变成了“四处流浪的落魄骑士”。
然后，他重新回到了这里，在赛场上成为了镜头面前的主宰。
“加里，这场逆转让你有什么体会？”
“爽快。”加里.佩顿想也没想的回答。
刚刚，冲着马刺球迷的怒吼，是他这十年间最爽快的一次情绪发泄。
这是他这十年间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件事：自己是个赢家。
从1996年率队杀入总决赛的巅峰之后，加里.佩顿的职业生涯就每况愈下，失败成为了过去十年的主旋律。
而今天，他终于爽快的当了一次赢家。
加里.佩顿重新做回了加里.佩顿。
但记者的最后一个问题却让加里.佩顿意识到，自己和曾经那个手套已经存在很大区别。
“加里，你为什么会与罗杰拥抱？”
十年前的手套，不，哪怕是一年前的手套，也绝不会拥抱罗杰。
这个问题让加里.佩顿在心中想出了无数个回答。
但最终，他选择了这个答案：“我抱错人了。”
“哈？”
“就是这样，我抱错人了。我本来想拥抱蒙塔，但显然我当时太激动了。”
这就像一个丈夫用“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来解释自己出轨一样离谱，众所周知，真正喝醉的人是没法提枪战斗的。
同样，黑人和亚洲人的肤色是绝对不会被弄混的。
加里.佩顿说完后转身离开，ESPN记者在镜头面前耸耸肩：“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加里如此认真的敷衍我们。”
回到更衣室，罗杰又成了被全队倒水浇头的英雄。
第四节单节20分，没有比这更具统治力的表现，这也是勇士全队为什么信任他的原因，他从不让人失望。
加里.佩顿并没有参与庆祝，他只是独自坐在属于自己的角落，享受着属于角色球员的胜利时刻。
15分3次助攻，这是加里.佩顿今天交出的全部数据。对于一个巅峰时期场均能够轰下24+6+9的球员来说，这样的数据本来不值一提。
第四节最后时刻，他甚至都没有怎么出手。
但加里.佩顿已经满足，起码今晚，他为胜利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
此时，蒙塔.埃利斯坐到了手套身旁，摸了摸他的脑袋：“今晚简直酷毙了，老头儿。”
“正常发挥而已。”
“不去和Boss庆祝一下吗？”
“有什么可庆祝的，我们又不是赢了总冠军。”
“可你干掉了那群杂种，我都听见他们中场休息时怎么说你的。”蒙塔.埃利斯指那些嘲讽佩顿的圣城球迷。
加里.佩顿站起来，摁住蒙塔.埃利斯的肩膀：“记住小子，季后赛在赢得四场之前，都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不要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胜利而兴奋，保持饥饿感。”
说完，加里.佩顿走向淋浴间准备洗澡。
踏入淋浴间后，见四下无人，加里.佩顿才握紧双拳，疯狂挥舞手臂：“操，操，操！”
当一个人在厕所和淋浴间这种地方做一些非常私密的事情时，最怕听见突然有人在你耳边说话。
加里.佩顿就听见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不是说这种微不足道的胜利不值得庆祝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佩顿一跳：“蒙塔！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和你一起进来的。”
“该死，我从来不知道你还喜欢偷看男人洗澡！”
“我倒是想看女人，可这儿也没有。而且我不是偷看，我也是来洗澡的。”说完，蒙塔.埃利斯进入了另一个隔间。
加里.佩顿没有再说什么，尴尬的打开了水龙头。
然后，借着水声的掩护，他告诉蒙塔.埃利斯：“刚刚发生的事情，如果你对外面说半个词，你就完蛋了。”
“我第一次见庆祝胜利还藏着掖着的人。”
“闭嘴。”
“球队早就接纳你了，你也早就接纳了球队，你明明知道。”
“闭嘴！”
那莫名其妙的骄傲，早已深入加里.佩顿骨髓。
G1对勇士球迷而言像是一部完美的史诗，也符合这个赛季以来所有体育媒体对勇士的描述。
他们全队斗志昂扬，无比坚韧。他们拥有一个强大的领袖。他们的角色球员总能站出来，他们带着看似不够强大的阵容在逆境中赢取胜利。
对湾区球迷来说这是如梦似幻的一个赛季，赛季开始之前，没人想到缺少球队第二人的金州勇士会走到这一步。而现在，当勇士在季后赛中遭遇强大的马刺，梦也依然在继续。
球迷和媒体所期待的奇迹，距离变成现实越来越近。
比尔.西蒙斯在自己的博客中直言：“如果这个赛季最终的冠军不是勇士，那将是NBA史上最大的悲剧之一。”
这场打完，格雷格.波波维奇对勇士本赛季的实力也有了新的认知。
这支球队也许是没有第二人，但却拥有看不见底的轮换深度。
勇士没有正经的第二人去拔高球队的上限，可却拥有一堆出色的角色球员能够为球队兜住下限。
是的，勇士队的角色球员不可能每晚都状态爆棚。但同样，勇士队的角色球员不可能在某场比赛里个个都找不到状态。
一个不行，另一个也会站出来，他们每个人都拥有极强的求胜欲，这让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比赛中变成X因素。
对马刺而言，这是真正困难的地方。
大多数在季后赛相遇的球队，其实都是在打明牌。双方对彼此都非常了解，因此可以做很多针对性部署。
可这种篮球比赛的常规做法放在勇士队身上却失效了。
你没法针对金州勇士。
也许今晚你可以放空鲍里斯.迪奥，但可能明晚他就会在三分线外杀死你。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站出来的人是谁。
不过还好，系列赛G2，站出来的人是马刺球员。
G2，圣安东尼奥马刺继续启用夹击罗杰的策略，并且比上一场更加坚决。即使罗杰依然能够靠无球去得分，可无球在产量上毕竟是有限的。除非你拥有巅峰克莱.汤普森那种一旦火热起来就可以在任何位置随便投都能命中的手感，否则无球的产量天花板是很矮的。
而即使是克莱，他也只是在某些手感爆棚的比赛中可以carry比赛，是个人都知道那支金州勇士真正的核心是扣篮王。
出色的防守，无非就是逼迫对手减效或者减产。很多时候想同时遏制顶级巨星的效率和产量其实并不容易，比起防守，想要一个球星既减效又减产，更多的可能得靠那个球星自己拉胯。
所以对马刺而言，罗杰的效率和产量，只要能遏制其中一项，防守就算是成功。
马刺现在就摁住了罗杰的产量，逼迫罗杰打无球，至少不会让他动不动就单场40+。
可坚决的夹击也让马刺付出了其他代价，比如，让杰森.理查德森在三分线外8投6中。
这个自费10万美元在湾区各大报纸上刊登道歉信的家伙，这个宁肯放弃其他球队提供的更高地位也要留在罗杰身边辅佐他建立王朝的家伙，知道自己必须肩负使命。
于是他今天全场轰下了31分，打得像是湾区自己的文斯.卡特。
只可惜，从1994年起就和罗杰在总决赛中缠斗的罗伯特.霍里又一次成为了罗杰取胜路上的绊脚石。
罗伯特.霍里就像一个扫地僧，这个联盟的争斗似乎和他压根没有关系，大多数时候球迷们也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物。
但仔细看他的履历你会发现，从1992年到现在的14年间，他几乎出现在所有影响联盟历史的重大节点中。
90年代中期，他和休斯顿火箭拿到了罗杰时代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冠军。
2000年初，他和OK组合成为了罗杰最大的挑战者。
现在，他又身披黑银战袍，试图阻止湾区王朝建立。
他可能是全联盟唯一一个，和罗杰从新秀赛季一直斗到现在的对手。
今天这场比赛的关键时刻，当绝境妖刀都不管用时，罗伯特.霍里这个扫地僧又放下了手中的扫把。
比赛结束前13秒，马努.吉诺比利犯了一个让波波维奇在场下大吼着“老子要把他交易出去”的错误。
当时，罗伯特.霍里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成功截断了迪奥给罗杰的传球，但并没能直接霸气控制下来。
篮球飞向中场线，马努.吉诺比利去追，不料却被同样想伸手控制球的马特.巴恩斯击打到了脸部。马特.巴恩斯确实是个劣迹斑斑的惯犯，可这一次他真不是故意击打对手。
裁判见此情形也没有响哨，为了保证比赛的激烈性，裁判在这一轮系列赛最后时刻的吹罚总是很松，上一场拉加.贝尔防罗杰无球时疯狂拉拽球衣的行为就没有被吹。
吉诺比利见有还有快攻机会，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继续追球。
不料罗杰却成功超车将球重新拿下，吉诺比利灵机一动，在被马特.巴恩斯击打面部后已经跑出好几步远的情况下突然捂住脸，想要一个哨子。为此，他没有立刻回防，让马特.巴恩斯轻轻松松空位三分命中。
这拙劣的表演让波波维奇血压爆表，也让罗杰直摇头，他以为只有湖人勒布朗会贡献这么拙劣的演出。
马特.巴恩斯的三分让勇士在最后2.1秒获得了1分领先，绝境妖刀这一次割伤了马刺自己。
然而之后，在终场前2.1秒，罗伯特.霍里接球，淡定的投进一个长两分绝杀，最终帮助马刺锁定胜局，将系列赛总比分扳平。
杰森.理查德森的出色表现和马特.巴恩斯的关键进球，在罗伯特.霍里的绝杀面前变得无比惨苍白。
看台上，马刺球迷疯狂尖叫。
世界上最惊险的过山车都不如刚刚那最后几秒来得刺激。
比赛结束后，罗伯特.霍里笑着告诉记者：“我就是干这个的，我没有任何压力。因为我不是球星，所以输了球人们只会怪蒂姆、托尼或者马努。所以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出手就好。”
这是一句玩笑，但也是事实。
罗伯特.霍里享受自己一直以来扮演的角色。
赢了，人们歌颂他的传奇。
输了，却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从来不是联盟顶级巨星，却经常送顶级巨星回家。
靠着这样的大心脏属性，罗伯特.霍里得以在常规赛数据平平无奇的情况下，作为每年夏天每一支争冠球队的香饽饽而生存到现在。
时至今日，已经36岁，场均只有5分3个篮板的他依然能在马刺拿300万年薪。
格雷格.波波维奇买的就是他最后一击的能力。
罗伯特.霍里只需要在季后赛里投进一些对他而言有益无害的球就能维持现状，所以他享受这种角色。
罗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罗伯特.霍里像是不会变老一般，永远出现在自己迈向成功的道路上。
马刺赢了比赛，可勇士已经用连续两场强硬的比赛证明，他们完全有能力干掉这支打出了队史最佳常规赛战绩的马刺。
G3，回到主场的勇士全队迎来了一次手感大爆发。勇士队每隔几场比赛就会迎来一次集体手感爆发，这像是古战场上的万箭齐射，你根本没法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箭矢洞穿身体。
G4，作为第六人的马努.吉诺比利大爆发拿下28分，其中第四节独砍15分，帮助马刺再度扳平总比分。
2比2，没人能预测结果，毕竟马刺已经触发了“想赢勇士就必须在系列赛前两场中至少赢一场”这个buff。
天王山之战对马刺来说极其重要，如果他们无法拿下，就会给勇士在主场收掉比赛的机会。
对马刺而言，天王山之战不容有失。
但两天后，蒂姆.邓肯绝望的坐在替补席上。
此时，ATT中心内的球迷都在呼喊，西部第二的圣安东尼奥马刺已经命悬一线。
比赛还剩11秒，马刺落后2分。
最关键的是，接下来是勇士球权。
除非马刺队能把边线球直接断下来，否则G5的胜利将不再有任何悬念。
邓肯面无表情，可这一次他不是淡定，而是绝望。
他从未在完整赛季夺冠，他一直渴望用一枚真正的戒指证明自己。
但那座14号大山就横在冠军面前，难以翻越。
“格雷格.波波维奇教练距离成为教练界的勒布朗，只差11秒！”现场解说几乎认为，如果让勇士赢下天王山，马刺将万劫不复。
格雷格.波波维奇也知道球队已经命悬一线，现在，他只能用一种方式去博取胜利。
他叫来了罗伯特.霍里：“待会儿的战术犯规，给我用力一点。”
罗伯特.霍里点点头，布鲁斯.鲍文则再次阻止，他知道波波维奇想干什么。
两年前，马刺和勇士在季后赛相遇时，波波维奇就想过这种办法。
但当时布鲁斯.鲍文这个刽子手拒绝执行，因为他比马刺队的所有人都更了解罗杰。
球队不能冒着失去蒂姆.邓肯的风险去那么做。
可现在，格雷格.波波维奇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剑走偏锋，他和他的球队会在今晚死去。
他们的63胜，他们的队史最佳战绩，都将一文不值。
“闭嘴布鲁斯，你没有勇气，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波波维奇大吼。
鲍文看了眼蒂姆.邓肯，可他什么也没说，任由这一切发生。
暂停结束，罗伯特.霍里深呼吸一口后走上球场，准备执行格雷格.波波维奇的命令。
“该死。”
布鲁斯.鲍文暗骂了一声。
这绝对是格雷格.波波维奇执教生涯最错误的决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