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漂木岛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梁自强将木船靠岛停下,上到了岛上。
一眼瞅见一个五十多岁、身形高大的老汉从蚝场方向走了回来,手里还拿蚬耙,正是老谢。
“阿强?!可有一年多没见着你了,今天咋有空来岛上了?”老谢一眼认出了他,冲他打招呼。
“这不来看看你俩吗!”梁自强走近老谢,同他寒暄起来。
聊了几句,梁自强把船上那担深海鱼虾挑下来给老谢。老谢一看有些蒙:
“你救了我,还救了老邱,咋反过来给我送起东西来了?这我可不要!”
还是那个老谢,恩也好仇也好,记得一清二楚。
“再说了,我这又是蚝又是鲍鱼,平时要吃鱼也随时海上撒一网就是,还能缺鱼缺虾吃?”老谢一边推拒又道。
“不一样的,我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深海大螯虾,你跟老邱吃了就知道了!”梁自强把最近这一年多,自己已经去深海搞拖网作业的事也说了下。
“对了,老邱在不在岛上?”说完,梁自强问。
“你是找老邱有事?那巧了,他这两天去一个村里,去祭拜一个老朋友了。啥事你跟我说说也行。”
“去年你们送的鱼胶,用了之后效果是真的神。我有个朋友想买两只,不晓得现在岛上有没有?”
梁自强没提邓招财的名字。老谢记仇,要是提到阿财,估计直接就会拿最差的鱼胶出来。而且他也真带了钱在腰包中,打算付钱购买。
“就这事?”老谢听后神情有些不以为然,“这也能算个事?鱼胶这玩意在你们看来是宝贝,在老邱这是最稀松平常的玩意了。这事不用等他回,我去拿几个给你。既然是你朋友要,我给你选几个顶好的!”
老谢进屋去后,很快就拿了三只金黄的鱼胶出来。
梁自强打开腰包往外掏钱。
老谢一下就恼火了:“干啥玩意,打我脸?还是打老邱的脸?要拿钱的话,东西就留下别带走了!”
见老谢急眼,梁自强也不再推劝,收起钱,道了好几声谢,离开了漂木岛。
回到家,他把鱼胶放箱子里锁起来,打算等再出完一趟海,到了一周之后约定的那个日子,再去滨舟港等阿财。
一晃又是五天过去了。
这次出海的五天,没有碰上特别值钱的鱼,但量却是非常之大。
号称“鱼饭”的青占鱼就有好几吨,然后沙丁鱼、金鲳鱼、剥皮鱼、毛虾都有不少。
光凭着量大,收入倒也可观。一趟下来,利润依然达到了接近五千。
出完了这趟海,已是10月中旬。
与邓招财约定见面的日子也到了,梁自强趁着休整,换上莲纹木船,开到了滨舟港。
这次他把船停好在一个安静的角落,不一会,邓招财就认出他的莲纹船,向这边走过来,然后快步上了船。
也不知在想些啥,邓招财这次一上船来就皱着眉。
梁自强知道他现在心里头成天就装着替燕子报仇的事,以前多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现在搞得一脸苦大仇深,梁自强看着都有些心塞、不忍。
“艹,一上来拉着个脸怎么回事?怕我没给你把鱼胶带来还是咋的?三只顶好的鱼胶,老谢够仗义的了!”
梁自强说着就往怀里去掏鱼胶。
不料,邓招财却拉住了他,依然一脸百思不解的表情,嘀咕道:
“强哥你先别拿鱼胶,我这有件事,两天了,越想越奇怪……”
“啥事这么费脑子?是你脑子不够用吧?要不说出来,我给你捋捋!”梁自强趁机损了他两句,笑道。
“这事还真得你自己捋,跟你有关,而且看样子,不是啥小事!”邓招财越发认真地看向梁自强。
“你说啥,跟我有关,大事?!”
梁自强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啥大事,让邓招财在这儿想破了脑子……
“强哥,我给你看样东西!”
邓招财手往裤袋中一伸,掏出来一个东西。
白色塑料,巴掌大。
是一盒最常见的磁带。看起来,应该是空白磁带,上面没有印刷的歌名,却是用圆珠笔写着几行有些歪扭的字:
酒干倘卖无、再向虎山行、一剪梅、粉红色的回忆。
很显然,是用空白磁带录了歌,而且是把好几首个人偏好的歌都录到一起了。看这口味,还怪多姿多彩的,有点一言难尽……
“啥意思?这不是空白磁带么,你翻录了几首歌,准备送给我回家听?这就是你说的跟我有关的大事?你特么,要不要这么闹着玩?!”梁自强直接看糊涂了。
不料邓招财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强哥,这磁带不是我翻录的。”
“那啥意思?”
“我们一群保安不都住一间宿舍么?有个叫朱勇的,副队长,家里条件还行,一直自己带了台录音机在宿舍地放歌玩。那天我也是闲来没事,趴床上听歌,听到那首《酒干倘卖无》的时候,你猜我听到什么?”
“听到啥?”
“听到了杂音。就是在翻录的时候,可能有人在门外路过呀啥的,说话声被录进去那种,这你肯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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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这个他当然懂了。上次他帮林百贤翻录《妹妹找哥泪花流》、《万水千山总是情》,就把陈香贝、爸妈、荔枝他们在屋外说话的声音全给录了进去。
“你听到啥杂音了?”他问阿财。
“可能因为这本磁带已经翻录再翻录了,杂音不咋响亮,但因为里面提到的名字我实在太熟了,还是一下就竖起了耳朵。
我听了一遍又一遍,里面那句杂音大概是这样的:
没错,潮洋镇鲳旺村,梁得福,梁天成,梁子丰……嗬嗬,八月里,大风天还不好找么!
我想了两天,实在搞不懂这句话啥意思,更闹不明白,你们家三个人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磁带里?要说重名,世上也没有三个名字完全都重到一块的吧?!”
“你说什么,杂音里有这个?!”
梁自强整个人如同被海港瞬间淹没一般,胸口一窒,本能地抓起阿财手中的磁带。
“这是啥时候翻录的磁带?”他一边急问。
然而实际不需要阿财回答。
他看到磁带上写的圆珠笔字,几行歪歪扭扭的歌名最下方,是几个数字:
1983.8
字迹并不新,有些发旧、发脏的痕迹。
也就说,这磁带已经是1983年8月,两年多前翻录的了。
那一年,那一月,也正是上一世,父亲、大哥、小弟三人在一场暴风雨中葬身于“海难”的月份!
“朱勇说两年多前翻录的了,那时他还不在雪鹭鸶宾馆上班呢。另外我问了宿舍好些人,这磁带确实朱勇带来宿舍有很久了。反正不是最近翻录的。”邓招财如实透露道,“你说,咋会有这种怪事?”
邓招财一脸的困惑。然而梁自强弄清了年份与月份后,脑子里却是一阵阵地“嗡嗡”作响,仿佛海面所有的潮汐都涌入了自己的身躯,奔流、纷涌。
阿财是不知道所以然。唯有梁自强自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两年多前的7、8月份,有人曾经谋划过,想要加害于自己的父兄,并且令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死于大风天气。
上一世,这谋划成功了。
这一世,是因为梁自强自己的强力介入,阻挠了父兄出海,没有给到对方机会,所以对方才失败了。
但是太多的问题随之而来了。
其一,自己父兄只不过是村里最普普通通的三个渔民,平时也与世无争,到底是什么人,处心积虑非要置他们三个于死地不可?
为什么只针对他们三个,却并没有提到梁自强?
其二,如果对方铁了心要害死梁家父子仨,应该会坚持到底才对。
就算两年前的8月自己误打误撞,阻挠了父兄出海,没给到对方机会,那这漫长的两年中,应该是有大把机会的,对方为何却没有再下毒手?
会不会有一双阴冷的眼睛,至今依然在注视着自己一家?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危险依然潜伏在某个地方,随时可能伺机出手,给到自己一家致命的一击?
如此多的谜,看来只有马上回家,看能不能先从父亲口中问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不管是为上一世的至亲报仇,还是为了现实中接下来一家人的自保,梁自强都必须争分夺秒地行动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