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曹军大营。
此刻,
中军大帐内,气氛古怪至极,主帅夏侯渊正捧着一张丝帛,面露茫然。
五子良将面面相觑,无不神色怪异的望着主座上的夏侯渊。
就在不久前,一封曹丞相的亲笔信自西陵快马送到,夏侯渊自看了这份信,就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妙才将军!”张辽终于忍不住了,他率先起身:“丞相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将军……何至于此?”
丞相的信到底写了什么?
不仅张辽想知道,其余四将更想知道这份信的内容是什么,居然让夏侯渊如此失态。
“文远……”夏侯渊声音有些恍惚,他将手中的丝帛递给张辽:“你与诸位将军也看看吧。”
张辽迫不及待的起身,快步向前接过了丝帛。
其余四将也连忙起身,围在了张辽身后,丝帛上那雄浑的笔迹瞬间映入五子良将的视线。
众人一行行的看了下去,忽然……
五子良将的脸色变了。
他们神情僵硬,满脸错愕。
他们目瞪口呆,眼中茫然。
张辽捧着丝帛的手,开始颤抖,抖的丝帛上的字迹一片模糊……
丞相亲征,大军猛攻西陵不下!
守将刘子烈,领数千人杀出城,直冲曹丞相中军!
刘子烈单人独骑,凿穿七部十四曲,冲破七百人军阵!
数万大军之中,刘子烈往来纵横无人可挡!
曹丞相麾下三十余将,联手而不能挡刘子烈分毫……
中护军韩浩为其所斩!
大将文聘为其所杀!
将军刘勋为饮恨于其戟下!
夏侯惇……夏侯惇为其射瞎独目,斩首级而亡!!
其余诸将侥幸未死,却依旧拦他不住,终被这刘子烈杀至大纛之下,阵前……阵前生擒曹丞相而归!!
咕咚!~
看到此处,几位将军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也就是说,这个刘子烈,
当着三十员战将的面,
当着数万曹军士卒的面!把丞相给俘虏了?!
这个刘子烈,把大汉朝廷的实际掌控者,整个曹氏集团的主心骨给生擒了?!!
轰!~
五子良将的脑中,仿若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片轰鸣。
“不可能!”
张辽猛地阖上了手中的丝帛,脸色铁青:“数万大军围攻西陵,居然还拦不住一个小小的西陵守将?”
张辽的话,瞬间将还在发呆的徐晃等人惊醒:
“不错!不可能!我,我不信!”
“夏侯元让可是丞相最信重的爱将,怎么可能……”
“三十余将居然都挡不住那刘子烈,莫非那刘子烈是项王再来不成?!”
“丞相被俘了?!这,这如何可能?丞相南征北战,便是吕布当面也不曾被擒,如何会在一个小小的西陵城下折戟?!”
荒诞!
实在是荒诞!
单人独骑杀至中军,
三十余将不能拦,
阵前生擒曹丞相而归……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不相信,五子良将本能的拒绝相信这信中的内容。
“诸位将军。”夏侯渊声音低沉:“这信中的笔迹你们都认得,莫要忘了,这是丞相的亲笔信……”
“丞相岂会与我等耍笑?”
没错,这是曹丞相的亲笔信!
主公岂会在信中与自己等人胡闹?
张辽、乐进等人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也就是说这信中所说都是真的?!
刘子烈当真大破三十余将!
丞相当真,当真为那刘子烈所擒?那这份信……
夏侯渊的声音还在继续:“丞相信中末尾曾言,他已然与那刘子烈和谈,此刻已出了西陵城,回到营中主持大局。”
张辽等人刚才被信中前面的内容所震惊,根本顾不上把这份信看完。
此刻慌忙再次打开丝帛看下去……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丞相果然已经无恙。
唯有张辽眉头微皱,看向夏侯渊:“丞相信中末尾还令我等撤兵江陵,这……”
此刻撤兵,那这江陵城岂不是便宜了大耳贼?
自己等人这些时日猛攻江陵,死了许多的将士们,岂不是白死了?
众将没有说话,但心中的不甘已经全写在了脸上。
哗啦!~
夏侯渊轰然起身,身上甲胄铿然:“丞相军令已下,岂有我等商量的余地?”
“即刻撤兵!”
……
轰!~
巢湖,烟波浩渺的水面上,浩浩荡荡的江东舟师,鼓足风帆,轰然往合肥城风向而去。
呼!~
湖面上大风呼啸,浪潮翻涌!
但面对密密麻麻压过来的江东舟船,所过之处,终究还是风平浪静。
为首的一艘大船上,甲板船头,孙权身披大氅挎剑而立,江东十二将顶盔掼甲,傲然立于孙权身后。
此刻,孙权双眸中满是兴奋,他已经能隐隐看见前方合肥城的轮廓了。
“合肥!合肥!孤今日必下合肥!”孙权喃喃自语,声音里是遮不住的激动、狂热。
这一路上,江东水师自大江转裕溪而至巢湖,眼看着合肥在望!
只要江东南下合肥,纵横大江的江东水师,便可经南淝河,转东淝河,而后一路北上直入淮河!
而后再借淮河水系支流的泗水、涡水、洪水、汝水等水道,大军直逼青、兖、豫、徐各州在内的下邳、许昌、洛阳等中原重镇,直接动摇曹操在北方的根基……
当然,这些还不死让孙权最兴奋的,让孙权最兴奋的还是两个时辰前,他收到的周瑜的亲笔信……
谁能想的到啊,曹孟德居然被那西陵守将给生擒了?!
天佑江东!
天佑江东啊!
如此一来,江东就能兵分两路,进取中原!
自己取合肥,下寿春,借淮水之便,威逼许昌!
周瑜取襄阳,下樊城,而后全据荆州,顺势令大军北上!
此刻,孙权竟是想起了许多往事……
当年自家父亲为了大业,偷匿玉玺,结果最后却因为玉玺而为荆州所害!
当年自家兄长为了大业,献上玉玺,从袁术处换来了兵马,最终得了江东八十一州!
可他们最终还是止步于大江之畔,再不能跨江而行一步。
然则今日,天赐机缘于损失……
江东孙氏的千古大业,终究是要在我孙仲谋手上成就!
“主公!”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孙权的思绪,正是老将程普:“周公瑾来信所言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是不是……是不是再慎重一些?”
不怪老将程普质疑,实在这事听着就荒唐,西陵守将再如何勇猛,总不能万军之中真的生擒曹孟德?
孙权笑了:“周公瑾乃君子也,且事关江东军政大务,他岂敢在此事上玩笑?”
“曹孟德生死未知,北方群龙无守,合肥、襄樊空虚!”
“此天赐我江东!”
“此番,我江东大业必成!!”
……
……
楼船升起大帆,江风鼓满,好似离弦之箭,冲散了四周大片的江雾,直往江陵城岸边而去。
越来越近了!
江陵城上的那张脸,他看的越来越清晰,那熟悉的眼鼻,那熟悉的轮廓,终于清晰的合在了一处!
那人是……
是……是刘武!
刘武?!
怎么可能?!
是刘武!!!
……
噌~
刘备猛地坐起,梦醒了。
“真是奇怪,梦到那逆子我有什么可怕的?”刘备心头很是郁闷,伸袖先去擦拭额头汗珠,而后下塌伸了个懒腰。
已经天明了。
刘备才想起来,昨天自己是看了诸葛军师送过来的书信,被生生给气昏过去的。
西陵之人……
这四个字又再次出现在了脑海当中,刘备脸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他走出房门,往北城墙方向而去。
江陵北面城墙一直是曹军主攻的方向,曾经数次整面城墙失守,更不用提北城门早被曹军的撞车给撞开了,现如今是用土石给封死的。
西陵之人……
刘备还在想这件事,他刘备能有今日江陵之困,全是拜那西陵之人所赐!
真想不明白了,他刘玄德广播贤名于四海,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超级偶像,怎么会有人要算计他?
天下群雄,他也只交恶了一个曹操,而且还是他为了维持大汉忠良人设,不得不和曹孟德闹掰的……
刘备实在想不明白,还能有谁和他交恶,要如此算计他?!
突然,
刘玄德前进的脚步停住,昨夜的梦涌上心头,站在江陵城头,诱自己入瓮的那个人是刘武!
西陵之人是刘武?
刘备整个人都呆住……
片刻后,
“也不知,这竖子跑哪里鬼混去了,如今最是紧要的时候找不到人……”刘备神态恢复正常。
走着走着,
到了正生火做饭的火头兵营地。
“主公!”
刘备顺手拿了两个窝窝头,咬了一口,着实有些拉嗓子。
他一边使劲往下咽,一边道:“等他回来了,要先饿上两天,不,三天。这三天只给他水喝。”
又看到有士卒正牵着驽马拉搬运土石,去修缮城墙,驽马有些走不动了,一大早不知拉了多少趟,啪!~
鞭子狠狠抽下!
刘备看着这一幕,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手里窝窝头,摸了摸腰里的马鞭喃喃自语道:“少说也得抽上两三百鞭子,这竖子,是得好好给他立立规矩了。”
“只是这两三百鞭子下去,我刘玄德身体恐怕吃不消,毕竟年纪大了……”
“对,到时我就先抽五十鞭子,然后让二弟三弟抽。”
“到时候二弟三弟必然是会手下留情,如此,二弟三弟就得了这小畜生的人情,我也得了二弟三弟的人情……”
“如此也就不怕打坏了他……唉,毕竟许多阴损事,也只有他愿意去做。”
那西陵之人是刘武?
开什么玩笑,打死他刘备,他刘备都不信!
“大哥!!”
“曹军退兵啦!!!~”
突而,张翼德那兴奋至极,震耳欲聋的山呼声从城头传来……
一瞬间的呆愣,
刘备只觉口干舌燥,他赶紧往城头上跑……
呼哧!~
呼哧!~
爬上城头的那一刻,刘玄德扶住城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目不住的往城外曹营张望。
“大哥!你看那边,在那边呢!”张翼德赶了过来,伸手给刘备指明方向:“你看,曹营是真撤兵了!!”
果然,
只见曹营东南一隅已经在拔营,还有一部分已经排着长长的军伍大队,往北方退去。
“且先稳住,且先稳住……”刘备这时候整个人好像绷住了,不知是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还是这段时间太过压抑:“这,这,这亦或是曹军想要引诱吾等出城野战,亦或,亦或……”
“各司其职!”
“且先稳住,不要妄动!!!”
“先稳住!”
“都不要急,不要慌……”
“千万!千万不要放松警惕……”
……
“哈哈哈哈!”
“夏侯渊,抱头鼠窜,五子良将,狼狈而逃。二弟啊,你观那五子良将,应皆是插标卖首尔……
“江陵城,终究还是守下了,此天意也!”
江陵郡守府,传出刘玄德肆意爽朗的笑声。
简陋的几案上,只有几坛酒和几枚果子,一盘野葵,这已经是翻遍整个江陵府邸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哈哈哈哈,干!干!”
“饮胜!”
刘备、关羽、张飞、赵云、黄忠几人俱在这场简陋的【筵席】中。
刘备一碗又一碗的灌着酒,灌的双眼泛红,他在公安城的数万精兵,在这江陵城里不知死了多少。
但终究,这一战是自己嬴下来了!
江陵城中,此刻一片欢腾。
“赢了,我们赢了!”
“哈哈哈,曹军退了,退了!”
“刘皇叔赢了,我们赢了!”
无数的士卒欢腾不已,他们激动的泪流满面。
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
他们死了多少同袍,他们挨曹军的投石车砸了多少颗石弹?!
可一切都是值得的,江陵城终于是属于他们的了……
“大哥,俺,俺敬你!”张飞已经喝的有些迷糊了,但还是端起了酒碗:“曹贼猖狂,以为派了什么夏侯渊和五子良将,就能拿下江陵?我,我呸!”
“只要这江陵城,有大哥在,有咱们兄弟在……江陵的天就塌不了!”
“哈,哈哈哈……”刘备也露出了醉意,他一口干了张飞的敬酒,眼中迷离之色更甚,他踉跄起身:“这江陵,终归是我我等兄弟的了。”
“诸葛军师说,这江陵城乃是西陵守将为了让我等替他分担曹军精锐,才【送】于我的,可如今这江陵城,却真的为我所有!”
“子龙,翼德,你二人可知是何缘故?”
张飞红着脸愕然:“不是因为曹军主动退去吗?”
刘备猛地一挥手:“不,是因为那西陵守将以机巧害人,我却是以厚德载物,此乃道胜!”
“如今我等得了江陵,是西进益州,还是北上中原,皆是我等一念之间……大业,诸葛军师为我筹谋大业果然要成了!”
张飞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大哥,那咱们究竟是西进益州,还是北上中原啊?”
刘备醉意朦胧,当场吟咏:“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
“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
“吾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玄德者乎?”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