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经历过皇兄暗杀、政党利益勾结以及女仆背叛的第三皇女,并没有对这个错误的世界感到失望,相反,她因此而欢欣喜悦。
越是错误的世界,越是有着纠正的价值,当把所有的错误都屠杀殆尽时,瑟曦会由衷地为这种正义杀戮而感到幸福,并为之沉迷其中。而从小时候起,瑟曦便意识到了想要实现她的理念,就必须要学会隐藏她的本性。
要学会隐藏,她那永远不会停止的、自孩提就日益增长的杀戮欲望。
可以杀人,但不能在公众的面前,可以屠杀,但要种上珍稀植物。
她必须学会耐心,不论旁人的错误有多么令人生厌,必须要时时刻刻处在光辉之下。
做一个谁都能放心,谁都能喜欢的完美公主,亦或者是傀儡,迎着所有朝臣的目光,在铺满阳光的道路上优雅漫步而行,直到她走上皇位,便要在所有人的墓碑种上一束‘金鸢花’,自骨与血之中生长而出的祝福花朵,一定很好看。
在这十九年的人生里,她花费了漫长漫长的时间学会了耐心。
然后,
在二十分钟里,被一只蚊子给整破防了。
她还是小看了安苏的出生程度。瑟曦还是头一次被反将了一军。
“嗡嗡——嗡嗡。”
那司马的杂种蚊子绕着瑟曦不断盘旋,一会从左耳朵绕到右耳朵,一会又从右耳朵折返回来,嗡嗡声从一个声道窜到另一个声道,无死角无弱点的全方位环绕。
“嗡嗡嗡。”
瑟曦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出生的玩意,从诞生起便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错误,但她现在要集中全部精力赞颂曙光,平心静气进行祈祷,根本就无暇把这从本源上便出了差错的玩意灭种。
她从来就没有如此的窝火过,纯白色的眸子深处裹挟着近乎满溢而出的杀意,从瑟曦的手指尖到肩膀,散着微微泛红的、宛若红豆般的细小红点,映在那近乎透明的雪白肌肤中,犹如雪中红梅般的刺目。
因为生命位阶差距,花仙子体内的灾异根本就无法入侵皇女,它甚至无法吸血,一旦试图吸取瑟曦的血液,那些圣血就会直接灼烧花仙子。
尽管如此,它咬人依旧很痒,而且还不能挠。
这便是世界上最大的酷刑。
它不吸血,不害人,不为求生,只是单纯地犯贱——作为生物而言,这便是最大的错误。
暗淡无光的教堂内,灾厄的低语声回响在缄默的尽头,暴虐开始疯长,
她低垂着螓首,轻声祈祷赞扬曙光,而交错于胸前合十的柔荑却轻轻用力,指甲深深陷入肌肤之中,鲜血渗透而出,溅落在圣堂之上,在圣光中开放出一朵又一朵血红色的花。
必须忍耐,必须要学会赞扬,必须要祈祷和等待。
必须要忍耐,因为民众的视线依旧还在。
必须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轻地抬起了眸子。
尽管教堂的所有拼花玻璃都被黑布遮住了,但瑟曦依然看到了那渗入教堂的血红光芒,满屏的‘错误’在她眼帘开始刷屏,奈落世界已经走向了失控,与此同时,那些监视也跟着消失了。
原来如此。
“生灵之术.苍蓝魔女么.”她轻声喃喃道。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坏了,那自己也不需要再等待了。不需要再披着这一层曙光圣女的皮了。既然如此,她没有必要再扮演人人都爱的曙光圣女了。
因为有着民众,所以她才选择与安苏合作,自己守在教堂里进行祈祷,可这份限制已经解除了。
曙光仪式的效果是,以无穷的光辉驱散消除所有的【亡灵】,其效果是作用于亡灵与尸体的。
可苍蓝魔女用‘生灵之术’所创造的缝合生命,都是活着的生灵,并不属于亡灵的范畴。
“哈。”她笑出了声。
从一开始,她和安苏就被梅林摆了一道,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什么救赎的曙光。
曙光仪式就是个谎言,继续等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瑟曦想起来世界介绍的最后一段,
【这是最黑暗的时代,这是最光明的时代,曙光也许永远不会来临,曙光来临.也许只剩最后一夜】
星体提示的很清楚了,是‘也许’只剩最后一夜。是‘也许’永远也不会来临。这个世界从被梅林设计的一开始,便是一个悖论,便是一个错误。
“哈。”她没有生气,相反,她为此而感到欢欣雀跃!
越是错误,越是能让她欢喜,她不厌恶错误,因为没有人类的错误,又哪有审判的正义,瑟曦会为错误而感到欢喜,因为她能以正义之名对错误施以暴虐。
那份压抑已久的心绪再也无法阻挡,再也无法停止。
“嗡。“周围的嗡嗡声越来越烦人,就像是那些民众的声音,父亲的声音,兄长的声音,密教徒的声音,官员们的声音.嗡嗡嗡的,环绕在自己的耳畔,嗡嗡嗡的。
既然如此,把烦人的声音全部杀光就好了。
杀。
全部杀光,亦是曙光。
神圣的光辉下,瑟曦的嘴角扬起了平静的弧度,她移开视线,看向了环绕在身侧的花仙子,在纯白的瞳孔中,下一个瞬间,灾厄使徒被碾成了血雾,那暴虐而癫狂的魔力自教堂中心狂卷而出,所有的屏障和封印都在第二个瞬间破碎!
但与此同时,因为她中断了祈祷,曙光大仪典的反噬顷刻到来,而瑟曦已经无法在第一个瞬间退避。
那汇聚在神像的浩瀚曙光瞬间崩裂,无数的光辉相互湮灭相互冲撞,最终形成了漫天的圣光之海,安苏和珞小黑只听到身后传来仿佛将世界都给震碎的巨响,他们回头看去,却见曙光教堂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光海。
那原本能够吞噬所有亡灵的曙光,吞噬掉了曙光圣女。
【警告】
【任务二中断】
越来越混乱了!
这个世界越来越混乱了!
混乱圣女眼瞳中的绯红光芒越发嫣红,她为达到最顶峰的混乱而感到欢欣喜悦,她目眩神迷地注视着身后的光海,看着破灭的光辉们不断碰撞,狂乱的摧毁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这表字女人果然忍不住了,看见世界失控,便直接放弃了祈祷仪式。
珞小黑笑得前仰后合,捧着肚子喵喵大笑。
她就知道,一但周围没有监视,这个疯子女人就会暴露出她暴虐的本性,哪怕会引火烧身,哪怕瑟曦自身也会被吞没进这份暴虐的正义中,瑟曦也会甘之如殆——从这种层面上来讲,混乱圣女与帝都皇女很相似。
希望把这疯女人给炸死珞小黑摇摇尾巴表示祝福。
【警告】【塔楼陷落】【礼拜堂陷落】【小教堂陷落】.
近乎崩坏的人造星体,疯狂地在面前刷新着警告,一处又一处的据点都陷落了。
由生命教徒缝合而成的‘生命蛞蝓’,从四面八方冲击着曙光教堂的屏障,侵入其中。
它们从扭曲的、肉团似的畸形身躯中生出尖刺和触角来,凡是被其接触过的生灵都将强行被融入进身躯的一部分,从亡骸堡一路冲杀到教堂面前,蛞蝓们沿途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的飞虫走兽,其身躯也越发的庞大而怪异。
每一只的位阶都达到了四阶往上。
原本坚不可摧的曙光屏障,此时在它们的身躯面前,脆得就犹如一张薄纸,防线瞬间决堤。
据神话传载,它们的族群曾经吞噬掉了一个国度。
这类生命即使放在密教史中,也被视为了不可能完成的生命禁忌,族群遭受圣光驱逐,本不能再回到现世,而唯有生命魔法的失传‘生灵之术’,才能重新制造它们。神圣级魔法‘生灵之术’,能够制作出密教时间线上所有存在的神话生物。
而在第三纪元,唯有苍蓝魔女一人能够掌握这至高术式。
珞小黑愁眉苦脸看着那些突破防线的虫子们,苦恼地喵了一声,她不喜欢这些虫子。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她就把本体带过来的。瑟曦杀了她所崇拜的曙光圣女,那么艾尔芙就应该干掉她所憧憬的苍蓝魔女,这样才能算的上公平。
她也一直想和这位传说中的大魔女战上一场,看看是生命圣女的‘生灵之术’厉害,还是混乱圣女百分比扣血的‘混乱审判’厉害。
弱则固定伤,强则百分比。就算是苍蓝魔女制作的虫子,也能被混乱圣女分走一半。
遗憾的是,她现在只是一只珞小黑。
这些神话生物并不是非本体的她能对付的,如此看来,这世界差不多已经完蛋了。当珞小黑心里面这么想的时候,生命蛞蝓们却忽而齐齐退后了一步,它们全身颤抖着,仿佛发自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惧。
下一秒,它们齐齐地崩坏破碎,化作了一滩又一滩的血雾,安苏微微眯着眸子,看见那自血雾之中穿行的影子,那影子嘴角噙着猖狂的笑意,她行走在血海之中,每落下一步,周遭便开放出灿金色的百合。
圣人巅峰的杀意倾覆而来,压着平原一路倾泄,向着这片错误的血红天幕,掀起重重血浪——生命蛞蝓身上的每一张活着的人脸都哀嚎着。
可是这都不能阻挡杀戮的脚步,它们的人头一个又一个扬在空中,砸在了地上,化作了花草的血肉。
血海之中,只留有那双纯白色的癫狂瞳孔。在杀戮之中,越发的欢愉,越发的欣喜和幸福。
鲜血侵染了瑟曦的圣女白裙,染成了黄昏颜色的绯红礼服,她盛装出席这个世界的葬礼。
瑟曦并没有看安苏一眼。
瑟曦并不在意安苏欺骗了她,因为瑟曦也欺骗了安苏,只是扯平而已,从合作之前,她们都知道对方是什么秉性,自然也对谎言早有预料,这早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比起安苏,远方更有值得杀戮的目标,有更值得纠正的【最大错误】。
她抬起纯白色眸子,与那绯红天幕上的苍蓝眸子对视。
苍蓝魔女,被誉为密教三万年历史上的‘最恶魔女’哪怕她死亡三万年后,恶名却更加远扬,在某位不知名的混乱圣女粉丝的宣传下,苍蓝魔女已是极恶的现世化身。
已经杀掉了曙光圣女,如果再杀掉苍蓝魔女,那该是多么令人欢喜的事情——哪怕自己会因此死亡。
瑟曦赤足向着那绯红天幕走去,她嘴角的笑容越发癫狂,杀,杀,杀!!
苍蓝魔女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她想要找寻的好闻味道。
但无所谓了,先吃个前菜吧。
魔女轻轻笑着。
注视着这一幕,珞小黑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就没炸死瑟曦呢。
她也想参与进这场杀戮中,可惜她现在只是一只珞小黑。
眼前的这场厮杀,两者都是巅峰圣人,不是他们现在的位阶能够参与进去的。
“瑟曦已经受重伤了。”安苏倒面色平静,他认真地道,“不会是苍蓝魔女的对手。“
曙光大仪式并不是说能中断就能中断的,那浩瀚的圣光会反过来将施术者给吞噬,瑟曦虽然面上看起来没事,但安苏明白她已经身受重伤了。
“喵。”珞小黑歪歪脑袋,那这下完蛋了,瑟曦修复不了错误。
它摇了摇尾巴,冲着安苏喵喵叫,快使用你擅长的卑鄙手段。
身为混乱圣女,珞小黑只是看一眼,就明白了这世界崩坏的原由:因为某种原因,本不该现在出现的苍蓝魔女出现了,导致后者借此看破了奈落世界的真实,成为了世界的最大错误。
想要修复悖论,阻止曙光教堂的崩坏,就只能杀死苍蓝魔女。
“喵。”(你想了什么点子?)
她叉着腰猫立而起,“喵喵?“(我们该如何修复世界的错误?)
“为什么要修复错误?”安苏莫名其妙地看着珞小黑,他歪歪脑袋,“如果所有人都错了,不就等于没有错误了吗?”
珞小黑沉默了,她觉得安苏比瑟曦还要极端.错的不是你,而是整个世界是吧!
安苏看着那铺满整个天幕的绯红警告,看着那纯白与苍蓝交汇,天空碎裂处一层又一层的碎片,他露出了微笑。
对于梅林这种出生设计师而言,恶性bug永远是修复不了的,一个大bug修复完了总会牵扯出更多的小bug,而对于无所不用其极的邪道玩家而言,游戏中的bug亦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bug对于普通玩家而言是毒药,而对于邪道玩家来说便是双刃剑,真正的邪道是连bug都能利用起来的,比如风云转落下瞬间分身循环复读.
这并不是bug,而是游戏的特性。
梅林的理念允许人世间‘错误’的存在,而安苏不仅允许错误的存在,他还要认同错误,赞美错误,用错误所造成的螺旋阶梯一步又一步地向上攀登,混乱是阶梯,错误亦是阶梯,万事万物都是少年向上攀登的台阶!
“既然错误已经诞生了。”
他面色平静,但那苍青色的瞳孔却折射出冰冷光辉,少年微笑道,“就让我们错的更深吧,因为错误引领着我们向上。”
“喵?”
珞小黑一脸警惕地盯着安苏,她觉得安苏肯定要干出超乎想象的出生事情。而且现在任务已经失败了吧,瑟曦放弃了曙光仪式,任务二和任务一都失败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合格了.还怎么向上。
出乎珞小黑意料的是,却见安苏平静转过身来,不去管那快要杀到眼前的敌人。他不慌不乱地整理好了身上凌乱的衣襟,向着已经被光海吞没了的圣堂走去。
圣堂已经被彻底摧毁了,但是光辉神像依旧还在,立于断壁残垣中,他先是静立在神像前,回复已经耗费了的魔力和圣光,等了一会后,便离开神像,向教堂深处走去。
他在废墟之中寻找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安苏找到了自己寻找的东西,他便露出了微笑。
那是一束金鸢花。
在荒芜最深处,灿金色的金鸢华开得正盛,它微微摇晃灿金色花瓣,仿佛摇晃整个世界的璀璨曙光——金鸢花是被神明赐福的花朵,所以并没有被圣光伤害。
瑟曦有一个习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习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但是唯有安苏知道。
她在亲手杀人之后,要在其埋葬的土壤中,种下一束金鸢花。这个秘密.连法神梅林都不知道,不然他也不会喝下瑟曦的金鸢花茶了。
曙光圣女的尸体是瑟曦亲手处理的。
虽然圣血被安苏带走了,但躯壳却是瑟曦秘密埋葬的,因为她知道圣女遗躯不能留给安苏。
安苏往下腰来,在金鸢花周围的土壤中挖掘着,用魔力除去一层又一层腥湿的泥土,终于在土壤的最底层,魔力的触角触碰到了那已然冰冷的躯壳。
曙光圣女,玛利亚冕下,正安静地躺在这片土壤之中。
女神的赐福依旧存续在宠儿的身躯之上,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她的肌肤并没有因为死亡而僵硬褪色,反而洁白细腻得犹如初冬的细雪,金鸢花簇拥着她的身躯,那灿金色的花瓣随风摇曳,反射出耀眼的光辉来,将黎明的曙光洒在了圣女的侧脸。
她安详闭着眸子,仿佛只是睡着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安详。
“就让这个世界的【错误】——”
安苏摘下了摇曳的金鸢花,摘下了这个世界最后的曙光,将它捏在了自己的手心中,他肆意妄为地道,“达到最顶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