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瑛噗嗤笑了:“中丞还是第一次夸我相貌。”
张择说:“娘娘之所以是娘娘不是因为相貌,所以不用夸赞这个。”又一笑,看着白瑛,“不过娘娘今日盛装,气度不凡。”
白瑛笑了笑:“是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已经是贵妃了,应该盛装起来了。”说罢似乎想到什么,嗔怪看张择一眼,“都被中丞打岔忘记说大事了。”
张择看着她。
“楚王妃是我妹妹,白篱。”白瑛说。
张择沉声问:“直接动手抓人,还是娘娘等陛下开口?”
白瑛审视他,有些惊讶:“中丞一点都不意外吗?”
张择毫不回避她的视线:“娘娘,我早就说过你妹妹肯定还活着。”说到这里又沉吟,“不过能当上楚王妃的确有些意外,但.”
他旋即又摇头。
“周景云自从妻子去世后,表现一直很古怪,还攀上了楚王,所以,你妹妹出现在楚王身边,也没什么意外了。”
“除此之外,也可以确定,楚王与蒋后余孽狼狈为奸了。”
说到这里看着白瑛一笑。
“娘娘,可以除掉楚王了。”
白瑛一直看着他,听到这里,摇摇头:“不可莽撞。”
张择皱眉:“娘娘,机不可失啊,楚王如今也得罪了金玉公主,只要我们一动手,楚王这次死定了,至于你的妹妹,这次我会亲自看着她人头落地。”
“你小瞧她了。”白瑛说,“这个怪物,哪能那么容易死,而且死之前一定会拖累我,那个孩子在她手里。”
张择问:“那个孩子?小公主?”说罢一笑,“无凭无据的,没人信。”
白瑛摇头:“不,她能让人不分真假,不能小瞧她。”说到这里看着张择,“所以不抓她,我说服她。”
“说服?”张择不解。
“对,她害我有什么好处?”白瑛说,看着张择,眼神闪烁,“我死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她如今成了楚王妃,我是贵妃,只要我们姐妹同心,这天下的富贵都是我们的!”
张择看着她。
“娘娘,她同意吗?”他问。
“她同不同意我不在意,我只是要稳住她。”白瑛低声说,深吸一口气,“她死而复生,又有我的女儿在手,却没有直接对世人揭露,反而跑来见我,看起来是威胁我,但也证明,她也知道奈何不了我,她也想稳住我.”
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
“那我就对她哭,对她发火,对她表明我也是没办法。”
“我惶惶不安,惊恐不已,我杀不了她,我只能乞求她。”
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
“这还不够,我要见楚王,我对他俯首称臣,我表明愿意扶助他,听他号令,只求,保住我如今的荣华富贵。”
张择看着白瑛,明白了,还是当初那套在皇帝跟前装可怜的办法。
“楚王都能跟蒋后余孽合作,应该也不会介意多娘娘一个助力。”他含笑说,“这样的话,楚王也会替娘娘控制住白篱,暂时不会危害娘娘。”
白瑛看着他,含笑问:“是吧,这样做,比跟他们撕破脸更好吧?”轻轻扶了扶自己的贵妃礼服,“我穿上这身衣服,坐到如今的地位不容易,除掉他们容易,但不能让他们玷污我。”
张择缓缓点头:“也可以。”旋即又叮嘱,“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尽快动手,这世上最没有威胁的是死人。”
白瑛嗯了声:“我知道,但在动手前一定要万无一失,我这个妹妹,几次三番都不死,还接连攀上周景云,李余.”
从世子,到皇子,一步比一步高。
白瑛握在身前的手攥紧。
“我一步步吃了多少苦才得到今日的富贵,她这么容易就得到了,我真是小瞧她了,她的本事比我想象更大。”
“所以,这次要谨慎行事。”
张择俯身:“臣听娘娘安排。”
白瑛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声音缓缓:“那就辛苦中丞盯紧楚王,搜罗更多蒋后余孽的人证物证,待一击必中。”
张择再次应声是,一边告退,听到白瑛唤王德贵。
“准备些礼物,送去楚王府。”
“还有我写一封信,你亲手递给楚王。”
王德贵应声是,张择再看一眼殿内说话的两人,迈出门,收回视线大步而去。
白瑛坐在御座前,很快写好了信,递给王德贵。
“娘娘,您这也是把把柄交给楚王了。”王德贵看着信带着不安说。
白瑛自嘲一笑:“也不多这一个把柄了。”说罢摆手,“去吧。”
王德贵应声是,刚转身又被白瑛唤住。
“.还有件事。”
王德贵忙上前:“娘娘请吩咐。”
白瑛看着他,慢慢说:“从王府回来后,你去看看张中丞在不在监事院。”
王德贵神情变幻一刻,旋即应声是。
贵妃的赏赐是大张旗鼓送进楚王府的。
东阳侯夫人听到了默然一刻。
“母亲这次不点评别人家儿媳了?”周景云笑说。
东阳侯夫人瞪了他一眼:“那是她姐姐。”说着按了按额头,神情复杂,“姐妹这算是相认了,如此也好。”
好吗?不一定,周景云垂目,然后站起来。
“我有事出去一趟。”他说,说罢转身走了。
东阳侯夫人看着眨眼消失的人影,不屑哼了声:“什么有事,直接说去看别人的媳妇就行。”
周景云来到楚王府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看到他下马,楚王府的门房没有丝毫阻拦,有侍从直接将人带进后宅。
“你吃过饭了吗?”
白篱抱着囡囡站在廊下,回头看跟出来的李余。
“我们正要吃饭呢。”
听到我们两字,李余脸上浮现笑容:“是啊,世子,正好和我们一起吃饭。”
周景云看着廊下并肩而立的两人,俯身一礼:“多谢楚王楚王妃。”
“在这个院落里不用这么多礼。”走进室内,白篱对周景云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怕被发现问题。”
李余在旁笑着点头:“是啊,世子请随意。”
周景云已经将自他出现就一直挥舞着手的囡囡抱在怀里,含笑说:“还是谨慎些好。”
“是知道我们进宫不放心吧?”白篱说,笑着指着室内摆着的金银绸缎,“一切顺利。”
周景云点头:“我知道。”说到这里停顿下,看了眼李余,“我适才见过张择了。”
张择?
白篱和李余对视一眼。
“他警告说,虽然白妃顾念姐妹亲情,放过白篱。”周景云缓缓说,“但,他会盯着我们。”
白篱要说什么,又停下,哦了声:“先前我假死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不也威胁过你,又能如何。”
周景云说:“他说白妃顾念亲情必然是假的,你别信。”
白篱含笑点头:“我知道,我没信。”李余在旁似乎想到什么:“适才白妃让人给我送来一封信,收在花园的密室里,我去看看她说了什么。”
白篱笑说:“不管说什么,别信就行。”
李余笑着说:“我知道,我去看了,讲给你们听,正好世子也在。”他又看着周景云,“世子先坐下吃点东西,我去去就来。”
说罢走了出去。
听周景云在后施礼说声多谢。
看到他从院子里走出来,蔡松年忙迎来:“殿下,什么事?”
李余说:“看看白妃给的那封信。”说着话缓步向花园走。
蔡松年跟上他,不解问:“先前殿下不是说不用看,都是废话。”
怎么突然又要去看了?
李余垂目,声音淡淡:“我去看看废话,也好让人不用说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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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择见了周景云才不会说这种废话,必然是周景云不愿意让他知道的某些话。
既然不想让他听,他何必听呢。
他也不在意张择说了什么话。
在他要做的事面前,谁说的话,都是废话。
“张择见你说什么了?”
在李余离开后,白篱看着周景云问。
张择目前把她当作蒋后,不会对她说出警告这种话。
她也明白周景云的顾虑,如果要说张择对她俯首听话,就要再次提及蒋后。
对于李余来说,蒋后毕竟是个很忌讳的存在,还是不要提及。
“的确是警告一下,警告别信白瑛。”周景云说,将张择转述白瑛的话简单说了,“她只是要稳住你,并不是真认错,以后不再为难你。”
白篱笑了:“我知道,我那个姐姐,当然不会真心待我。”
将见面时白瑛说的那些话也讲给周景云听。
周景云沉脸:“怎么能颠倒黑白无耻到这种地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你母亲在,她也会如此。”
他倒是不担心白瑛那些什么共享富贵荣华的话影响白篱,只担心白瑛用母亲的死刺痛白篱,太卑鄙恶毒了。
白篱对他一笑:“别担心,我没事,那些话对我来说过耳风,我当时都没听她说了什么,我坐在那里看着囡囡玩呢,我去见她,就已经足够吓到她了。”
她的视线看向室内摆着的赏赐。
先前她东躲西藏,连皇城进去一次都难,别说让白瑛看到她了。
现在,白瑛可以,也不得不,好好的看着她了。
白瑛面对她,说的越多,想的越多,都是对她自己的反噬。
稳住?她稳不住了。
夜风吹过,灯影摇曳,斜坐在躺椅上的白瑛猛地坐起身来。
“谁在那里!”她说,看着殿内一角。
伴着说话,殿角阴影晃动,一个宫女怯怯跪着爬出来:“娘娘,奴婢在擦拭地板。”
她说着连连叩头。
“惊扰娘娘了。”
白瑛握住腰里的三清铃,看着这婢女叩头,一个内侍走过去,抬手给了那宫女一耳光“蠢货,谁让你出声的。”
宫女眼泪流下来,但不敢出声,红着脸和额头继续叩头。
没有消失,三清铃也没有响。
白瑛绷紧的身子放松:“行了,大晚上的别擦了,明早再擦吧。”
内侍瞪了宫女一眼低声喝斥“快滚下去。”
宫女忙起身急急地退了出去。
白瑛缓缓靠坐回去。
“你在家就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有声音从一旁传来。
白瑛猛地坐直,看向另一边,见白篱坐在一旁撇嘴。
“自己胆子小,自己吓到自己,反要怪别人。”
白瑛站起来,指着她:“你——”
噗通一声,眼前的人跪下来,是个内侍,脸色惊恐:“娘娘,奴婢,奴婢我没出声——”
怎么?白瑛伸手按住心口,有些不安左右看,她看错了?她,这是,在做梦吗?
白瑛扬手打在自己脸上。
殿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夹杂着脚步声惊呼声“娘娘——”
殿内的灯火更亮了,白瑛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看着自己的手,身边的内侍宫女惶惶。
“娘娘您怎么了?”
不是做梦。
那是她看花眼了?因为白天见过白篱,所以——
她是知道白篱本事的,但是,这是皇宫,她.不对,她已经没有身孕了,没有皇嗣保护。
三清铃,她还有三清铃。
白瑛扯下三清铃握在手里。
“娘娘,您怎么了?”王德贵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白瑛看向他,见他面容担忧疾步进来,他身后影子晃动,白篱再次出现。
“她能怎么了?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要怪我!”她哼声说,将怀里的孩子举起来,“囡囡,看,你娘就是这样的坏人,有这样的娘,真丢人。”
白瑛发出一声尖叫,拼命的晃动三清铃。
为什么不响?
为什么不响?
它是不是坏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王德贵以及他身后的白篱和孩子,白瑛狠狠将三清铃砸过去。
伴着一声闷响,三清铃撞在柱子上,跌下来在地上滚了滚,铃铛从内掉落。
清脆的铃声从前方的宫殿中荡出,穿透了黑色和昏黄交界,让梦境中悬着的秋千轻轻晃动。
白篱坐在其上,握住了绳索,让秋千停下来。
她身边还有一架秋千,一个女子坐在其上,更用力的晃动,裙摆飞扬,赤裸的脚踝上红宝石闪闪发光。
“一个破铃铛,耽搁这么久。”她说。
白篱看着前方的皇城,夜色笼罩下的皇城有一处正在变得热闹。
“是啊,一个破铃铛,也是很烦人。”她轻声说,视线离开灯火渐亮的含凉殿,看向纵然是梦中也昏昏不可看清的皇城一处所在。
还有一个,破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