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山河界五洲四海，眼看就要分成几块了。”
玄一慢慢说着，语调平缓，眼中也没有半分的波动，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江生端起桌案上的桃花茶轻呷一口：“这些事，总有祖师们操心。”
玄一笑道：“事关山河界大局之事自然由祖师们操心，但一些小事，我等却还是可以做的。”
江生看向玄一：“比如呢？”
玄一点了点茶盏，只见那茶盏中的茶水沿着玄一的指尖升起缓缓在二人面前形成一幅舆图。
玄一轻声道：“此地是北海。”
“山河大界，无论是三万年前的四州四海还是如今的五洲四海，四海永远是四海龙宫在镇守。”
“上个纪元便是如此，这个纪元还是如此。”
“因为四海龙宫代代镇守着山河大界的海眼。”
四海龙宫镇守山河大界的海眼这件事江生自然清楚，而四海龙宫的功德气运很大程度上就是来源于他们世代镇守海眼。
四海的海眼，乃万川之流所汇之处。
山河大界五洲之江河归入四海，而四海之水汇入海眼。
海眼无时无刻在吞噬四海之水的同时，也将无量之水喷涌回四海。
相传，四海海眼连通着山河大界之底的某处地方。
那处地方还在幽冥之下，那是吞噬一切，容纳一切之处。
无论是山河大界这五洲四海亿万山川水脉，还是无量生灵又或者地底幽冥，最终归宿都会是那处地点。
那处地方名曰归墟，也可以称之为渊墟。
根据江生在蓬莱道藏阁中所见所闻，无论世界大小，都会有归墟之点。
归墟生灭不定，亦增亦减，世界初开时不过只是芥子大小，随着世界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盛，归墟也会越来越大，直至世界走向末劫，迎来毁灭，归墟也会完成它存在的惟一任务，容纳万事万物之终极，化为无间。
海眼连通归墟，四海龙宫掌控海眼不仅仅能获得滔天的功德气运，这还是一张底牌，一张谁也不敢轻易和四海龙宫翻脸的底牌。
这些江生自然清楚。
望着玄一描绘出来的北海舆图，江生的神情古井无波。
浩渺无垠的北海之上，罗列着诸多岛屿，好似天宇之上的繁星一般。
然而天宇之上星辰有稠密与稀疏，北海之中亦是有荒无人烟之地。
而在北海那一大片空白之处，有一点漆黑，好似吞噬一切，那便是北海海眼所在，亦是山河大界四处通往归墟之处的通道。
“我曾与宗门长辈几次拜访北域陆洲的妖皇殿。”
“除了玄心师弟一事外，就是想与妖皇殿讨论讨论这北海的海眼。”
玄一缓缓说着：“东海的海眼，南海的海眼，虽说是东海龙宫和南海龙宫在掌管，但你们蓬莱也好，天河也好，却也都是在一旁看着的。”
“至于西海，佛门两寺虽说心思.但他们不蠢。”
“唯有这北海海眼，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掌控在龙宫手中，我青华道宗鞭长莫及，妖皇殿则是根本不理会.”
江生终是开口：“玄一道兄直言吧，此番请我来，到底有何事。”
玄一正色道：“我想请灵渊道友与我一道，去探一探北海的海眼。”
江生眉头一皱，去探北海的海眼？
玄一继续说道：“我有一些特殊的消息来源，那个消息来源告诉我，北海的海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而想要探查海眼，无论是手段还是见识都不能缺，最好就是法相之境。”
“此番，我本意是三家联合行动，以我，加上灵渊道友的师兄灵微，以及天河道宗的明羡道友一起前往，可明羡道友此时不在宗门，只能作罢。”
听到玄一这番说话，江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玄一的意思，竟然是拉上灵微和明羡？
青华道宗、蓬莱道宗还有天河道宗三家的下代掌门联合去往北海，这真是要去了，北海龙宫当真坐得住？
见江生不说话，玄一说道：“我知此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我消息的来源，却是不会出错。”
江生淡然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是北海海眼当真出了问题，玄一道兄可曾想过以你我二人微末之力，又能奈何？”
“依我之见，此事还是应当禀报宗门长辈，让上三境的真君们降下分身去探查究竟。”
江生可不会因为玄一几句话就跟着他贸然去北海。
三家同气连枝是一回事，跑去北海冒险是另一回事。
如今江生可不是曾经的真传，他是蓬莱天璇峰的峰主，是蓬莱掌门的副手。
蓬莱的真传可以到处游历，去往任何一片陆洲或是海域，旁人只会当作是小辈出来历练增长见闻，无人会与小辈计较。
一如当初大金禅寺的广闻广慧出现在南域陆洲，大天龙寺的觉空出现在东域陆洲，虽然蓬莱和天河道宗都感觉不喜，但也不会倚大欺小，顶多是同辈较量一番。
可江生如今的身份着实有些敏感了，若是被北海龙宫发现了，无疑会引来一些不可预料的事。
例如：你堂堂蓬莱天璇峰的峰主，藏匿气息掩盖身形到我北海海眼作甚？
因此江生是不愿与玄一去探什么北海海眼的。
蓬莱之中一大堆宗门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他着实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
见江生似乎有意拒绝，玄一笑道：“灵渊道友莫要急着拒绝。”
“此事上三境的真君们自然不能轻动，否则必然会惊动北海龙宫，也会引发变故。”
“灵渊道友心有顾忌我自是清楚，但不妨先问一问宗门，如何？”
江生看了眼玄一，随后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九清天宇之上，璀璨星穹之中。
青霄星辰之上明光大放，清气翻涌。
在青霄殿宇内，青霄玉明真君正在款待友人。
值得这位蓬莱炼虚极境真君款待的，自然是同级别的存在。
来客乃是青华道宗，上恒华昱真君。
“华昱道友此番怎么有空来我这喝茶了？”玉明真君似笑非笑的看着华昱真君。
而华昱真君则是叹了口气：“受人之托，前来求你老弟一件事。”
“何事？”玉明真君随口问道。
华昱真君说道：“劳烦把你们蓬莱的灵渊，借我们用用。”
玉明真君眉头一皱：“什么？你说什么？”
华昱真君重复道：“把你们蓬莱的灵渊，借我们用用。”
“呵！”
玉明真君忍不住笑了：“你当我蓬莱天骄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物件吗？还借你们用用。”“我若是借你们青华的玄一用用，你华昱可会答应？”
华昱真君说道：“答应，为何不答应？”
玉明真君望着华昱真君，端详了半晌才说道：“都道你华昱是仁厚之人，可你眼下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仁厚之人能干出来的。”
“华昱，你应当清楚灵渊对我蓬莱的重要性。”
“那是我蓬莱灵字辈唯二的太乙元神境，是我蓬莱的洞玄苗子.”
华昱真君笑道：“道友，此番当真是我等需要灵渊，只要道友肯松口，代价只要我能答应的，都允你。”
玉明真君冷哼一声：“直说了吧，你找我借灵渊作甚。”
华昱真君说道：“玄一要去北海的海眼一探究竟。”
提到北海的海眼，玉明真君沉默了。
良久，玉明真君才说道：“北海，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华昱真君摇了摇头：“不清楚，否则玄一也不会执意去看了。”
玉明真君沉吟片刻，还是说道：“此事不成，我不能拿灵渊去冒险。”
华昱真君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如果我青华道宗愿意”
北海，浩渺无垠，海风清凉。
江生与玄一隐匿气息，遮掩身形，化作两个金丹真人乘船游荡着。
江生还是跟着玄一出来了，青华道宗给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不仅仅宗门无法拒绝，江生自己也无法拒绝。
实际上，此事玄一完全可以选择和青华道宗的明字辈真人同往。
但玄一的打算却是要找灵微和明羡，这就说明玄一是想把这件事定性为三家一同行动的。
如今江生和玄一这番动作，某种程度上来言，就是蓬莱道宗和青华道宗的共同行动。
“灵渊道友觉得这北海风光如何？”
“北海风光自然是极好，这等壮丽的冰川景象，在东海和南海可见不到。”
山河大界五方大洲比五个小世界还要庞大，每一块陆洲自然囊括各种地势环境，沙漠沼泽，戈壁山林一应俱全。
而放大到整个山河界，环境则是更为明显一些。
例如北域陆洲多寒冷，南域陆洲气候更潮湿，水系更繁密，雨林更多见。
而东域陆洲和中域陆洲气候更适宜一些，西域陆洲则干旱一些。
至于四海，也是有这一方面的特性，西海较为荒凉，东海、南海比较繁华，北海则是多寒冷。
最能体现的，便是这北海之上最为常见的冰川，这是东海和南海不曾有的。
而北海的龙族，也是玄色真龙，善使冰寒风雨之力。
望着北海之上的冰川，感受着北海那冷冽的海风，江生双眼微眯，神情淡然：“北海的海眼必然有北海龙宫重兵看守。”
“以东海、南海为例，指不定便是上三境的龙君亲自坐镇。”
“玄一道友有何把握，可以进入海眼一观？”
玄一笑道：“灵渊道友放心吧，北海的龙君眼下可不会坐镇海眼。”
“北海的龙君不是在北海洞天之中避劫，就是去做其他事了。”
“他们若是真的镇守海眼，一旦出了事可没法应托。”
江生看了眼玄一，显然玄一在北海龙宫有着非常惊人的情报来源，包括北海龙宫诸多隐秘的消息都能被他知晓。
青华道宗明明坐镇中域陆洲，但对北海却是如此的了解，难不成青华道宗和北海龙宫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再想想北域陆洲的位置，如果青华道宗真要和北海龙宫某一支有什么联系，一旦妖皇殿要和青华道宗翻脸，怕是少不得就是一个前后夹击的下场。
不愧是稳坐中州气运的存在，青华道宗的筹谋和布置可不少。
甚至江生怀疑，如今玄一的这番举动，说不定都和北海龙宫内部有什么关系。
玄一看向江生，忽得笑道：“我常听人说，蓬莱灵渊才思敏捷，洞悉入微，往往能见微知著。”
“不知道友对四海龙宫有何看法？”
江生不假思索的说道：“没什么看法，知晓我的都清楚，我这人喜独、喜静，不爱掺和俗事。”
玄一愣了愣，随即笑道：“好好好，既然灵渊道友不愿说，那我也不问了。”
“不过此番探查海眼一事，还望灵渊道友全力以待，北海不比东海南海，北海龙族性傲，孤僻，又多凶戾，难免要斗过一场。”
江生点了点头：“此事玄一道友尽管可以放心，我自是分得清轻重。”
船只慢悠悠的在北海冰川之间穿梭，渐渐向着北海深处飘荡而去。
而此时北海天穹之上，那罡风雷火层中。
一只华美无比的妖禽正在沐浴着风火与雷霆。
妖禽羽翼华丽，生有五彩飘逸的尾羽，头顶彩冠，双目如炬，从头到尾不过一丈大小。
虽然妖禽隐匿了气机，可观其神异便知其非凡。
此乃北域陆洲妖皇殿，一宫太子，孔真。
孔真此番前出北海，自然是有妖皇殿命令在身。
山河大界五洲四海，东南西北四方陆洲毗邻四海，互为邻里间，自然都知晓些对方的情况。
都说妖族荒蛮愚昧，凶戾无理，可那都是外人以讹传讹，谁要是真信了，那必然是愚蠢至极。
妖兽愚蠢，妖族可不愚蠢。
否则也不会有妖孽、其智近妖这样的词汇流传了。
作为掀起妖乱大地，以一洲之力搅乱整个山河大界，掀起第二次万年大劫的存在，北域陆洲的妖族不仅不愚蠢，相反非常聪明。
表现在外的蛮横无理也好，愚昧无知也好，那都是妖族故意表现在外给人看的。
实际上妖族也许凶狠了些，也许血腥了些，但妖族能传承至今，牢牢霸占着北域陆洲，就足以说明妖族的不凡。
而孔真，作为妖皇殿如今的一宫太子，其才智实力无论是放眼北域陆洲还是整个山河界，都可称得上翘楚。
妖皇殿的知识储备，绝对不逊色五方圣地和四海龙宫任何一家，妖皇殿的天材地宝更是数不胜数。
例如孔真，其掌握的知识情报，拥有的法宝手段，就多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寻常圣地真传都不一定有他多。
“白瑜说，北海海眼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非要本殿亲自去看一看。”
“看来北海龙宫那些爬虫，还真瞒着我妖皇殿暗中谋划什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