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选来时的路线,而是另外走了一条会穿过林海平原的路。
顺着车窗向外望去,一块块规整的药田映入眼帘,满眼都是青葱绿意。
虽栽的不是什么名贵的灵植,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药田,还是显得格外壮观,付煜甚至觉得,这里的景色并不比云霄剑阁中那些奇花异植差。
算算时间,不算天枢秘境中时间流速不同的那九十日,自己离开云霄剑阁也不过才两个月。
两个月里,他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比过往十八年加起来都多。
真正走出来,他才知道天地有多广,人有多渺小。过往那些在剑阁时累积的郁气,早就在跟随母亲游历的过程中消散不见。
哪怕别人不说,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过往沉闷忧郁的样子,早已不见半分,遇到事情乐观了不少,待人接物也更活泼开朗。
这些变化,都是母亲带来的。
马车在田野间穿梭,白臀鹿疾驰的蹄声中,掺杂着付煜的声音,“娘,谢谢您。”
正向外眺望的付清妤,闻言愣了一下。
收回视线,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向付煜,“好端端的怎么还和娘说这个?”
付煜嘴角微扬,绽放出一抹真切的笑容,摇着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说了。”
“您能回来,真好。”
这都是付煜由衷的心里话,他无比感谢上天,让母亲复活重生,回到他的身边。
付清妤眼角酸涩,眨了眨眼才忍回去眼中泪意。
马车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行驶,途中付清妤偶尔会停下来,直接向田间的药农购买一些灵植。
一路走走停停,用了近三日,才抵达位于林海平原最东边的林东城。
到了这里,搭乘前往云河山脉方向的灵舟,不出两日他们便能赶回荒山。
哪知才刚进城不久,母子俩便再次遇到两张脸熟的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百草斋和灵草阁有过两面之缘的丹师金义,与他的丹童。
这两人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比起上次有过之无不及,非但金义脸上落了伤,小丹童也鼻青脸肿,一身袍子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一看就是刚遭过大罪的模样。
付煜看了一眼两人走进的地方。
头顶“当铺”二字明明白白。
“这位金前辈……”已经到了典当东西过活的地步了吗?
付煜不算见多识广,但这确实是他见过的,过得最凄惨的炼丹师。
自认还算有几分见识的付清妤,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穷苦的丹师。东洲丹术好的炼丹师不多,能炼出五品灵丹的丹师,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就算手里没有百八十万灵石,拿出十万八万,总归轻而易举。退一万步讲,就算手头没灵石了,也不过是接几个订制灵丹的单子,炼几炉丹药的事,哪至于到典当东西的地步?
付清妤和付煜正准备离开,就见刚进当铺没多久的金义二人走了出来。
金义叹息一声。
一抬头便看见街边的付清妤和付煜,愣了愣,神情有些尴尬。
“金道友。”付清妤点头打了招呼。
虽然自己现在的样子很丢脸,但到底是不久前才互通过姓名的人,金义也不好装没看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两位余道友,好巧,在林海城也遇到你们……”
离得近了,隐隐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和药膏的清凉味,付清妤问:“金道友,你们这是……”
金义叹息一声,说是路上遭了劫,别的不再多说。
他身旁的丹童,红着眼眶多说了几句。
原来付清妤他们离开的那一日,他们也从林海城离开,原本没打算走那么早,是因为金义在百草斋外看到了当初在他那里定制丹药,又骗走违约金的那两个人,为了追上他们,才临时更改的行程。
哪知那两人一开始御剑飞得极快,像是怕被追上似的,等到远离林海城后却故意慢下速度,将他们引入事先布好的迷幻阵中,不但打了他们一顿,还抢走了他们身上装着灵石与灵植的储物袋。
金义和丹童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小丹童只是看上去伤势重,但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到根基,金义却呼吸间气息略重,显然身上还有不少暗伤。
“都是叔父护着我,要不然我的丹田怕是会被他们废掉。”小丹童抹了一把眼睛,又缩了缩脖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边打还边说叔父想找他们茬,所以活该挨揍。”
找茬也是他们骗人在先……
那怎么能算找茬?只是讨个公道罢了!
付清妤听得也觉得触目惊心。对方摆明了是知道金义叔侄俩没有依靠,才敢这么欺负。
据她所知为了赔偿先前那一笔违约金,他们已经将丹霞门附近的院子卖了,如今又被劫走身上的灵植与灵石,倒也难怪,被逼无奈走进当铺。
听那小丹童刚才说的“金丝炉”,显然是座丹炉。
炼丹师典当丹炉……
怕是再没有比这更辛酸的事了。
七品丹炉五千灵石的价格自然是低了,金义二人进去没多久就出来,正是因为价格没谈拢。
当铺里的伙计见他们还在附近没有走远,这时走过来说,“掌柜说了,可以给你们再添两千灵石,七千灵石你们卖不卖?”
那可是一座常用灵药温养的丹炉。
虽然品级只有七品,价值却远远高出寻常七品法器,七千灵石连正常价格的一半都没有。
金义实在不想贱卖自己的丹炉,可眼下叔侄二人连住客栈的灵石都没有,身上除了丹炉又没有别的东西。
只能先将丹炉典当几日,买一只普通点的小丹炉,炼上几炉灵药凑些灵石,再从当铺把自己的丹炉给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