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放学的路上。
当时,他高高兴兴地和朋友聊着天,突然之间,直觉般地感受到了一种很微妙的……
凝视。
那是仿佛刻进了本能里的警铃大作。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不远处的墙上坐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
那是一个黑发红眼的孩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诸伏景光,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和旁边树上死亡凝视过来的乌鸦几乎一模一样,仿佛是在说:
我会看着你,一直。
而后,他向后仰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墙后,比猫跳下墙头的动静还安静。
诸伏景光:“……”
第二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后。
那是一个周末,临近父母下班时,他乖乖地收拾好了自己的玩具,又提前准备好热茶,还开窗通风,万事俱备只待父母回来。
……然后遭遇了开窗杀。
窗户外面并不是往常的风景,或者说,并不只是往常的风景,还有一个倒吊着垂下来的孩子。
正是上次那个乌鸦般的黑发孩子。
他就在窗后,本来应该是贴在窗户上的,于是和费劲推窗的诸伏景光差点头对头撞上。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什、什么恐怖片现场?!
他三魂七魄已离体了一半,尖叫已经准备就绪,就差开口了。
而乌鸦一样阴魂不散的家伙和诸伏景光只有一掌之隔地面面厮觑了会儿,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被发现了,顺滑地荡了上去。
又带着一道刺眼的白光荡下来,“咔嚓。”
他再次荡上去,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诸伏景光:“……”
那段时间,他向父母旁敲侧击了多次‘我们住宅的上一任户主有没有孩子?孩子有没有去世?’,‘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家里有贴符纸吗,鬼好像进不来’。
还常常在无人处自言自语,‘你和新闻上的侦探长的一样,是因为我说我很喜欢侦探,所以你伪装成他的样子来降低我的警惕吗?’,‘你有没有心愿?’,‘你是怎么去世的,疼吗?’,‘我悄悄往家里的贡品里加了糕点哦,你可以吃吗?’,‘其实我学会做菜了哦’。
第三次见面,更是糟糕透顶。
不过并非一开始就糟糕的,其实最初是普通而又美好的,是诸伏景光几乎每天都会度过的一家人晚餐时间。
之后,有人来敲门,诸伏先生前去开门,和来者产生了争执,诸伏夫人担忧地前去查看情况,后慌慌张张地将诸伏景光塞进了衣柜里。
“景光,”她是如此说的,“别出声,无论任何人叫你都别出来。”
衣柜的门拉上了。
诸伏景光的视野陷入了像是地狱般的黑暗中,他茫然无措地坐在衣柜中,仰头看着外面,灯光透过衣柜的窗户撒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的光线。
黑暗不是安静的,有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客厅之外更不是安静的,有突然变大的争执声。
诸伏夫妻似乎是和谁产生了争议,且争执越演越烈,最后爆发出了争吵。
就在像火山喷发的争吵达到顶端时,突然,世界好像仁慈地安静了一拍,只留下急促的心跳声。
而后,一道枪声响起。
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错觉。
在衣柜中并不能闻到门口的血腥味,屏住呼吸的人更不能闻到血腥味,七岁的诸伏景光清清楚楚地知道。
可他却真的闻到了血腥味,从不安恐惧担心和不祥预感中酝酿而出,笼罩住他整个人的血腥味。
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有很轻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走进了诸伏家,穿过客厅,路过餐桌,停在了衣柜前,挡住了部分照进衣柜的光。
诸伏景光脸上的光条残缺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看向背光的黑影,心跳如雷,这一次,他真的闻到了血腥味。
很淡,从黑影身上传来的,距离他不到三分之一米。
黑影伸手,拉开了衣柜的门。
客厅的灯光倾洒了进来,一并倾洒进来的还有更亮眼的白光,“咔嚓,咔嚓,咔嚓……”
诸伏景光不得不闭上眼睛,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流出。
相机拍摄的声音停了下来,乌鸦般阴魂不散的家伙探头拱进来,“你哭了?”
他还是黑发红眼,只是脸上溅射了一道鲜红的血液。
血腥味在衣柜中蔓延,比刚刚隔着衣柜门闻到的更浓郁了些,散发着一种甜烂了的铁锈味。
客厅之外,诸伏夫人畏惧而又茫然的声音在接近,“对、对,是的,他被击毙了,是……”
她还没回过神,宛如身处梦中:“一条侦探?”
在新闻上聪慧又可靠,常常一副淡然的笃定神情,没有一丝小孩子天真幼稚可爱的‘一条侦探’还在往衣柜里拱。
他整个人拱了进来,探头探脑地凑近看诸伏景光,鼻尖因不确定的轻嗅动作而轻动着,“真哭了啊?”诸伏景光:“……”
七岁那年,他知道了一个好消息:原来这个如乌鸦般阴魂不散的家伙是活人。
十六岁的那年,他发现带来这个好消息的家伙有些奇怪:他最近频频失踪。
不再是以往那样命案现场、学校和家三点一线了,在这三点间,他有大块的空白时间,有时竟长达四五小时,以至警方的求助电话都拨到他这边了。
于是在一条未来难得在学校待了半个小时的今天,他决定:跟踪一条未来。
……并在十分钟后被等在拐角后的一条未来拽着走。
“你好奇怪哦,诸伏同学,不会随着青春期的到来而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吧?居然跟踪我,”一条未来道,“不过降谷同学在,你觉醒什么奇怪的属性很正常啦。”
“喂,”被他另一只手锁住肩膀的降谷零瞪他,“都说了再说这种话就干掉你!”
“……你来这附近干什么,这附近有名的地点不是只有一个幼稚园吗,难道发生了命案?”
“不是,”一条未来否决,“今天不去幼稚园,”
他松开手,迅敏地跃上了墙头,“到此为止吧?今天我真的想当一名侦探,你们还是别跟踪过来了。”
“我怕你们揍我。”
诸伏景光:“?”
降谷零:“?”
你又干什么了……就知道你这家伙有消失空白期是很恐怖的事……
孩子静悄悄,指定在作妖。
孩子静悄悄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安坐,奶牛猫静悄悄的时候就令人坐立不安很想迅速巡逻全家了。
但令人倍感意外的是,一条未来好像真的没作妖,他只是坐在墙头上玩了会儿手机,在一队幼稚园小朋友的队伍路过时跳下去跟了上去,跟到了一个小型公园。
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在玩。
一条未来在抓怕。
不是往常那种仿佛抓拍到了黑历史的闪瞎眼式抓拍,他这次用的是一个拍照没有闪光灯的手机,坐在双杆上,对着公园一侧的楼房抓拍。
抓拍了几下,他又去拍小朋友。
降谷零假装在玩双杆,像很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低声问:“楼上有罪犯?”
诸伏景光在假装玩漫步机,余光看向那群天真可爱的孩子,“目标在那群孩子之中?”
一条未来在拍照。
他的镜头定格在一张绽放着笑颜的脸上,隔着冰冷的镜头和那双在阳光下像是甜蜜化开的绿色糖果的眼睛对视。
镜头记录下了她的笑颜,记录下了她笑眼弯弯看向毛利兰的侧脸,也记录下了她因瞪工藤新一而气鼓鼓起来的脸颊。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过来。
有那么几次,她看毛利兰时可以看到一条未来,可在转头看过来之前,她总是匆匆收回视线。
镜头定格住她慌张眨动的眼睫。
记录了那么多,但记录不到她从未看过来的视线,只拍下了一个她的眼睛转回去后抿出的笑,可可爱爱的。
孩子还太小了,一条未来在跟上来的时候就暂时去掉了恋人角度,此时,自觉非常公正地判断:小孩子果然可爱。
就是好像讨厌他了……
怎会如此……
他难道是什么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非常讨厌的人吗……
等等好像真的是。
那没事了。
一条未来放下手机,神情恹恹,“诸伏同学,降谷同学。”
没有得到回应、正在快速打量全场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闻声抬头,“嗯?”
一条未来伸手,快准狠地在他们头上按了下,借力跳下双杠,“快别看可爱小朋友了,人家都讨厌你们了!走吧,去解决可恶的人贩子!”
他按完就跑,熟练地溜之大吉。
诸伏景光:“……”
有些人必须得被收拾收拾了。
咬牙切齿追上去的时候,他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眼,看到那群孩子之中有个短发的小孩子正在小心翼翼地侧首看来。
她和旁边的女孩子挽着手,眼睛亮晶晶,脸颊蔓延出了樱花般的粉色,在看一条未来刚刚的位置,看表情是在感叹,嘴巴的口型是:“哇,真的好帅!”
其实挺客观的。
但诸伏景光感性判断:才怪。
就该被狠狠揍一顿的家伙帅什么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