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元一栏已经突破了两百,至于其他方面,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些年的生活积累,让他明白一件事情能不能做成,绝不是看之前制定的纸面计划,而是得与实际情况相结合,这样才能确保它最后不出问题。
办事如此,人亦如是。
封建时代的科举以及后世的高考,其中每一届的状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同期纸面数据最高的人。
这些状元们或许可以在官场上走到中高层,可以月入百万乃至千万,但是他们想要进入最顶尖的范围,纸面上的数据就起不到多大的用处了。
想要成为顶层,背景、人脉以及不俗的运气,缺一不可。
要知道审食其都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大汉丞相,他的能力和萧何有比吗?即使自己都能甩开对方一大截。
可他之所以能成为丞相,那是因为当时站队的运气不错,吕雉刚好要扶持一人来和功臣派进行对抗,选中了他。
因此单论系统面板上的数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像谁会觉得国足能在大年初一输越南呢?
除非他把系统面板上所有的数值全部拉满,个人能力到达极限,那样的话,什么背景、人脉之类不再重要,毕竟没有谁可以打压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能型天才。
不过现在陈洛知道自己还差得远。
尤其是军事这块,一直属于短板,勉强达到准二流将领的水平。
但是自己比起别人来说,把握时局的能力要强上很多。
陈洛微微眯眼,看向系统面板上的某项数据。
【世界线变更程度:16%】
大汉建立之后,世界线变更程度的数据趋于稳定,没有出现过秦末时候,短期一下子增加或减少2%~3%的情况。
之前刘邦驾崩,刘盈继位的时候世界线变更程度是从18%降低17%,待到吕雉去世,又涨回了18%,不过等刘盈驾崩,又回到了17%,再由刘恒继位,它就成了现在的16%。
对于这其中的变化,陈洛能猜到大概的原因。
刘邦驾崩,刘盈继位,符合原本历史,世界线变更程度降低理所当然。
而吕雉去世导致它的数值提升,大概是因为她这次死在了刘盈之前,但不仅仅有死亡顺序的缘故,还因为她死在刘盈之前,诸吕之乱就不会发生。
当然,诸吕之乱的结局是刘恒登基。
刘盈驾崩之后,功臣派选择拥立燕王进京,世界线变更程度降低,那就变得合理起来。
陈洛不由得揉了揉下巴。
世界线变更程度降低,大概不止是看某项历史事件的发生,同样会看它后续产生的影响,如果它产生的影响和历史对不上号,那么不会导致变更程度降低。
最好的例子就是白马之盟。
这件大汉初期至关重要的盟约,却没有导致系统面板上世界线变更程度发生改变,陈洛在事后是分析了原因。
首先项羽、吴芮等人在抗击南越时的表现,说明异姓诸侯王对大汉来说,存在正面的影响,刘邦在定下盟约时,故而那句“非刘氏者不王”后面,又加上了“已为王者可免”。
其次便是参与盟约的彻侯们心态亦有所不同,当时它属于朝庆的一个环节,很多人心态都没有转变过来,因此并未严肃对待这么这件事情。
最后一点,那就是历史上的白马之盟,主要是在吕后执政,诸吕之乱的时候发挥了它的作用。
而按照这个世界线的情况,刘盈的地位稳固,吕雉虽然在朝堂上扶持了吕氏,任用了审食其,但这都属于规则之内,白马之盟自然起不到原本历史那样的保底作用。
明白这世界线变更规则的大致运行流程,陈洛当然敢说自己把握时局的能力远超他人。
比方某些皇帝习惯鸟尽弓藏,那自己就得找个合适的时间点功成身退。
而某些皇帝的表现是前期圣明,后期昏庸,那自己则可以在暗中进行引导,将可能发生的悲剧消弭。
还有某些皇帝在位期间的政策导向,在世界线变更程度较低的时候,不会与历史发生偏差,更是方便自己提前布局。
即使在遇到真正难办的问题时,自己处理起来不能盲目靠着这些“经验”,但能提前知晓它们,可以称得上多出一条“解题思路”。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陈洛晃了晃脑袋,现在自己退隐返乡,至少十几二十年内,不需要操心这些问题。
他这时候点开系统相册,看起了这些年里自己打卡的照片。
大泽乡起义以及陈胜称王,建立张楚,这乃是陈洛最先打卡的两张照片。
在此之后,他便离开陈县,前往会稽,那也是自己第一次前去楚地。
那次行程,陈洛一样是单车而行,路途上可谓小心翼翼,生怕遇到匪盗和贼人。
不过他现在就不用担心出现那些,可以惬意地欣赏道旁的风景。
而且当年他不过是无人知晓的小角色,如今已成了名满天下的陈丞相,大汉皆知的阳夏侯。
往后再翻翻其他照片,上面都承载着陈洛一路走来的风霜。
尤其是看到巨鹿之战那张血肉横飞的照片,他咂了咂嘴。
自己于战场厮杀的时候,心思完全放在眼前的敌人身上,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居然这般惨烈。
“这大概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吧。”陈洛神色平静地推测,自己对拼中出现任何失误,或者敌人在暗中射来冷箭,恐怕就会成为那照片中某团血肉模糊的尸体。
只是这已经是过去式了,何况当时他们若没有奋勇搏杀,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秦军也不会大败。
陈洛一路往下翻看照片,后面的战争场面越来越少,最近的一张还是韩信与匈奴那场决战,照片名为【井陉之役,背水一战】。
至于之后的画面内容,大多是长安城内的场景,甚至可以说主要集中在宫城里。
“禀主君,墨家弟子好像想向你汇报事情。”驭者张回过头来,出声打断了陈洛的思绪。
“让他过来汇报吧。”陈洛回道。车队在行进过程之中,墨家弟子会关于扎营以及行进速度,来问询自己的意见,不过他一向尊重墨家弟子的建议,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毫无疑问,在长途赶路这个领域,墨家商队就属于权威。
马车的速度开始降低,片刻后便是停下。
陈洛拉开帷裳,见到一名脸上刻满风霜的中年汉子神色恭敬地立在马车旁边,身上所着的褐衣则表明着他的身份。
自己认得这人,他是这支墨家商队的副管事。
“敢问副管事过来,有何事需要找我来商议?”陈洛温和笑道,他对墨家弟子一直抱着尊敬的态度,从来不会把自己放在领导的位置上去。
副管事犹豫了一瞬,才接着说道:“前方出现了一名单独赶路行走的女子,她遇见我们车队后,请求跟着走一程。”
墨家弟子对普通百姓,一向是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如果换成平时,那副管事直接能决定这件事情,让那名女子加入车队,顺路带到前面的邯郸城。
但现在车队里有阳夏侯,他怕那名女子身份存疑,做错选择后对阳夏侯产生危害,自己那就罪该万死。
陈洛疑惑问道:“女子?单独赶路?她想去哪,副管事有问过吗?”
不怪自己觉得有问题,副管事的描述内容实在太诡异了。
他们现在走的这是大道,称不上危险,但是一名女子独自在外行走,出现扭到脚或者摔伤等意外,自己很难解决。
陈洛觉得对方如果只是前去寻亲访友,那完全没有必要来找墨家商队,请求带上一程。
副管事抿了抿嘴,神色有些古怪说:“那女子说她打算去长安。”
听到这个回答,陈洛一愣。
他有些怀疑道:“她要去长安?一个人去长安?确定没有听错,不是去长治?”
虽然邯郸离长治的距离同样有两三百里,但脚力够好的话,半个月差不多就能走到,但是这儿离长安可有近千里路,要说一个女子走过去,未免太离谱了些。
得到副管事的确认后,陈洛已经决定拒绝在车队内留下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不过还是好奇地问上一嘴:“她有说过自己想去长安做什么吗?”
“她说自己打算去长安见皇帝,替父亲受刑。”副管事显然提前问询得很仔细。
旁边的驭者张的嘴角扯了扯,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过奇葩,只是他遵守着一贯的准则,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默默低头不语。
陈洛觉得这个理由好像在哪见过,有些熟悉。
想了想,他恍然问道:“可否问询了那女子的姓名?她又来自哪里。”
“她自齐地而来,倒没有问她的姓名。”副管事有些尴尬,毕竟大部分女子都没有名字,旁人对她们的称呼都是xx氏,xx娘,问询出这些,也了解不出什么信息。
驭者张顿时觉得那女子是更加奇葩,从齐地赶往长安,从三河地区过去不就行了,走到赵地这边来,即使算不上是南辕北辙,亦是绕了一大圈路。
而副管事反应很快,紧接着说道:“陈公,我这就去问。”
陈洛点了点头,在接下来等待答案的这段时间里,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副管事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陈洛睁开了眼。
“禀陈公,那女子自言姓淳于名缇萦,是齐地名医淳于意的女儿。”副管事汇报道。
说这话时,其实他眼底同样含着一抹惊讶。
墨家弟子走南闯北,大多会有心将路途中的奇闻异事给记录下来。
而齐地神医淳于意的名号,自己听过无数次,乃至于他的行医救人的事迹,不重复的至少就有五六件。
当然,最值得外人津津乐道的,乃是淳于意拒绝齐王以及诸多彻侯相邀,采取迁移户籍的办法,在全国各地游走行医,墨家弟子亦受到过他的恩惠。
如果早知道对方身份的话,那自己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带她一程的。
陈洛在心底默念道:“真是缇萦救父啊,没想到这么巧,居然给我在路上碰见了。”
毕竟正是因为缇萦救父,让刘恒以“肉刑的刑罚之重,至于断裂肢体,刻肌刺肤,终生不能恢复,既痛苦又不道德”的理由,选择废除了肉刑,用笞刑来进行替代,这一措施成了汉文帝仁政的最佳佐证,使人称道。
肉刑乃是从奴隶社会延续下来,它存在的原因是因为在那个时代,绝大部分的人不是“人”,而是器物和工具。
那些奴隶失去手指以及鼻子,在统治者眼里就如同瓷罐磕碰掉一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肉刑,陈洛同样是持反对态度,毕竟残害肉体对教化百姓并不能起到正面导向的作用。
之所以肉刑一直保留到了现在,那是因为汉初的十多年里匪盗太多,萧何坚持乱世当用重典,单纯的打板子和鞭挞可对那伙凶徒起不到效果。
再往后,陈洛担任丞相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来不及推行废除肉刑的工作,就被调出长安,远离了权力中心。
现在自己恰好遇到引导废除肉刑的关键人物,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好了。
缓缓抬起头来,陈洛轻声吩咐道:“就当日行一善,将她留在车队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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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史记》以及《列女传》的记载,缇萦因为父亲被捕入狱,离开齐地时身上并未携带太多盘缠。
而她陆续借乘墨家商队的“顺风车”,先是到了赵地,接着又在邯郸遇见了直往关中的墨家商队,最终她一同跟随,前往长安,成功上书汉文帝。
由此可见,墨家商队在汉文帝时期是何等盛况,在齐、赵、关中皆有商队进行贸易,毫无疑问,他们在当时是一支强大的商贾势力。——《拿着放大镜学历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