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代边关之处。
地势起伏趋于平缓,生长的绿植从树林变成了灌丛或草本植物。
再往前走,即离开了大汉的疆域。
此时,十余万追击至此的汉军士卒就地随意坐下,两两三三地互相倚靠,实在累惨了的人,就不管不顾地躺倒在地,两眼一闭睡过去,反正是夏季,不用担心着凉感冒。
他们大部分人已经两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不断在追击匈奴的军队,追上后与之进行战斗,厮杀结束,则继续往前追去。
将绝匈奴主力军队彻底赶出了大汉的疆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当然,比起这些疲敝的汉军士卒,匈奴人自然只有更惨。
毕竟汉军在心理上不用背负什么压力,外加处于亢奋状态,足以支撑他们一路的追杀。
匈奴人就倒霉透了。
他们不光要忍受身体上的疲惫,心理压力同样极大,胯下的战马若是跑死,脱离了队伍,那和等死没有什么区别。
正面被追上杀死的匈奴人超过七万,被抓住的匈奴高层同样不少,如果汉军即刻回头清扫,这个数字恐怕还会增加个一两万,只是他们实在没有那个精力了。
汉军营地左前位置。
韩信身上的袍子染上了一层灰黑色,沿途风沙留下的痕迹,而站在他对面的陈洛刚脱下甲胄,内衬里倒没有什么灰尘,不过暗红凝固的血渍倒是不少。
“终于赢了啊。”陈洛沉默良久,挤出来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却说不上开心。
从赵地一路追到代地,他见到匈奴人之前攻占过的地方,基本上小一点的村落和县城变成了废墟,较大的郡城同样十室九空。
这些地方受到的创伤,需要花费二十年弥补,经历过这场战争,受到劫掠的百姓,内心的恐惧只怕这辈子都抹去不了。
单论军队上的伤亡,这次战役绝对属于大胜,值得庆贺,但再看看那些流离失所,遭受屠戮的百姓,辉煌的胜利似乎又要蒙受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韩信轻叹一口气:“总归是胜利啊,如果输了,那些百姓和士卒更白死了。
江宁,我这次得到不少经验,回去就练骑兵,争取十年练成,反攻到草原上,抢他们的牛羊去。”
“好。这次让冒顿跑了,到时候把他抓过来给我们磕两个。”陈洛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脸色没有那么紧绷。
不过真想要练骑兵,反攻草原,真不是十年里可以做到的,哪怕把萧何那把老骨头敲碎吸干都不行。
韩信揉了揉下巴说:“磕两个是不是有些少了?”
“嗯?嗯……是有点,那就让他给这次阵亡的将士与死去的百姓一人磕两个。”陈洛觉得这样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韩信点了点头:“就是怕他直接磕到一半,直接磕死了。”
“磕死更好。”陈洛总算笑了笑,连日血战带来的沉重减轻几分。
不过氛围并未往轻松的方向变化,周勃带着这战的伤亡数据走了过来。陈洛和韩信止住闲谈,神色再度凝重。
“大将军,阳夏侯,这一战我军的大概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周勃想表现得干练些,只是连日未睡,让他实在撑不住了,疲惫的神情难以掩盖。
“说吧。”韩信深吸一口气,接着补充句,“周将军太累了的话,说完这事后就别忙了,直接回帐休息吧。”
“这怎么行。”周勃摆了摆手,身子都跟着一晃,于是无奈苦笑道,“行吧,我听大将军的,就是军中现在有很多事还需要……”
“不急于一时,现在匈奴已经撤到塞外,已经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了。”陈洛在边上劝了一句,周勃这两天里实在是卷王,既在前线充当指挥,又在不断回到中军协助韩信进行布置,甚至战后伤亡统计的工作也由他揽过去,属于是一个人顶三个人了,
“唉,行吧。”周勃抿了抿嘴。
他接着汇报说:“这次我军在绵蔓河边伤亡两万八千人,追击过程中伤亡一万三千两百人,而樊哙他们攻打井径关时共损失七百人,后来有一支匈奴人前去进攻井径关,又造成约五百人的伤亡,还有……因此我们这战总计损失约五万一千人。
至于战果,目前统计的斩首数就有六万五千了,应该还遗漏了不少,这个数字还会持续增加。”
这一战果,加上之前在韩地歼灭的两万匈奴精锐,以及杂七杂八的小股匈奴军队,三十万匈奴人犯边,最后至少有十万人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只是三人并不兴奋,汉军的伤亡也超过了八万。
他们都不是把士卒的性命单纯视作数字,看着这巨大的伤亡,自然高兴不起来。
“大将军,我先回去休息了。”周勃率先打破沉默,与两人行礼告辞。
留下的陈洛和韩信对视一眼,然后说道:“休整两日就班师吧。周将军去休息了,我这几天耗的精力是不比他少,也不陪你在这待着了。”
“去吧去吧。”韩信挥了挥手,看了一眼陈洛说,“其实胜了,我们还是得开心开心的,至少底下的士卒都很开心。”
陈洛愣了愣,接着颔首说:“绝大部分人都拿到了军功,又可以回家乡了,他们是有开心的理由。反倒我们脑子里想得多了,忽略了这确实是一场值得庆贺的胜利啊。”
从战损比来看,是零点八比一。
从战略目标看,匈奴人在染指中原地区前就被赶回了边塞。
甚至从将领层面看,匈奴人这一仗死去的中高层都远远超过汉军。
如果自己不去想之后的耕作和经济恢复等事,那现在完全没有必要犯愁。
于是沉吟片刻,他提议道:“动身回去前举办宴会,犒劳一番士卒吧。”
想了想,韩信同意道:“没有问题。”
“行,我也先回帐睡大觉去了。”陈洛伸了个懒腰,起身告别,这里就他和韩信两人,自然没有那么讲究仪礼的必要。
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帐内,陈洛刚沾到床就已经进入梦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