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都是这样帮他洗头,洗了七年了,怎么就不是我儿子了?”鲁氏一边说,一边眼泪就掉了下来。
村民们也手拿着木叉、头、菜刀等物围了上来,不让蚖七、大钟和竹婵婵带走许应。
尽管他们极为弱小,对大蛇也极为恐惧,但依旧壮着胆子上前。
鲁氏给许应洗好头,抹去眼泪,哽咽道:“怎么就不是我儿子了?”
许应坐起身来,道:“娘,我可能真的不是你的儿子。我能模模糊糊记起一些事情,我记得这条大蛇姓牛,叫蚖七,我和他出生入死,经历过很多事。还有钟爷,我脑海里总有一些画面,是它拼死护着我的情形。”
竹婵婵露出期待之色:“还有老祖我呢?”
许应迟疑一下:“你是我的童养媳吗?”
竹婵婵暴怒,在他脑袋上梆梆锤了两拳:“你做梦!想什么呢?”
许应道:“难怪我对你没有印象。倘若是童养媳,我肯定有印象,我还记得有一个喜欢吃胭脂的女孩子。”
他努力思索,去想那个女孩的名字,兴奋道:“我记起来了,叫元未央!我喜欢吃她嘴唇上的胭脂!”
蚖七看了大钟一眼,面带忧色。
大钟悄声传音道:“他把元未央当成了女孩子,其实是好事。毕竟能记起一些事情了。”
鲁氏又抹了把眼泪,看向徐进,徐进没有说话。
村里的里正大声道:“阿应娘,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便和这些妖怪拼了,怎么也要把应娃留下!”
突然,钟声震荡,悠悠扬扬,将众人脑中被封印的真实记忆释放出来。
这些人只是凡人,愁容老者三人留在他们脑海中的记忆封印并不如何强大,大钟很轻易便可以将这些封印破去。
所有村民被尘封的记忆顿时涌来,很快有人记起三个月前,有三个形容古怪的人带着许应来到村中。
那时,村民们原本不认识许应,但很快便都认识了许应,并且每个人都知道七年前是徐进打渔用渔网把许应从水里救上来。
自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许应在村子里已经生活七年,也都知道许应的老家许家坪发生了大火。
但是现在,他们记忆解封,内心中不由得对许应生出深深的恐惧。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
为何他来到之后,村民们的记忆便都改变了?
徐进和鲁氏的记忆也已经觉醒,夫妻二人抱在一起,看着许应露出恐惧之色。
“所以,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儿子,对吗?”许应心中黯然,却笑着向他们问道。
夫妻二人摇了摇头。
许应鼻翼抽了抽,今天洗头的水有些凉。他想,他大约是受了风寒,鼻子有点酸楚。
鲁氏迟疑一下,没有说话。
许应望着他们,嘴角动了动。
鲁氏和徐进的记忆恢复了,知道他不是他们的儿子,也没有在一起生活七年,可是,许应的记忆依旧没有改变。
他依旧对这二人有着浓浓的感情,他的记忆里,依旧保存着与他们一起生活七年的记忆。
对他来说,他们依旧是父母。
许应飞身而起落在江面上,衣袖挥动,一条条大鱼身不由己飞起,落在江面上,这些大鱼足以让马头坡村的居民很好的生活一段时间。
竹婵婵取来一颗灵丹,投入村里的水井中,道:“待灵丹化去,你们夫妇取井水饮用,便可以怀上自己的孩子了。”
蚖七游入沅江,大钟飞起钻入许应脑后,蚖七钻入水下,猛地抬头,便将许应托起,向东方游去。
鲁氏和徐进目送他们远去,心中有些怅然。
马家坡村的日子又恢复平静,这次村民遇妖的经历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件事还未结束。
第二天清晨,鲁氏惊叫声传来,徐进急忙出去观看,只见自家的院子里多了一艘新船。
又过了几日,夫妻二人一觉醒来,他们家院子里多出一条两三丈长短的大鱼。前几日的鱼还未吃完,夫妻二人便把鱼送到集市卖掉。
又过几日,院子里不知何故又多出一条大鱼。
他们家隔三差五,总是莫名出现大鱼,有人说是那个叫许应的妖怪回来报恩。
徐进夫妇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没多久,鲁氏便有了身孕。而村里的人饮用井水,也渐渐身体康健,百病不生。
三个月后,秋季来临,徐进对鲁氏道:“我们那个妖怪孩子,这几日没有送鱼了。”
鲁氏道:“咱们养了他三个月,他是报恩来了。而今恩怨了结,咱们又有了孩子,他也放下了。”
徐进点头,正常出船打渔。说来也怪,妖怪孩子送给他的那艘船稳得很,即便江上风浪再大,小船也稳如泰山。
“阿应不是他们口中的妖怪,他是人,长着人心。”他心中默默道。
无妄山,许应披星戴月,从武陵赶回来。
这些日子,他总是半夜偷偷御剑而走,连夜奔赴数千里,赶往武陵,然后又会在天亮前返回无妄山。
“阿应,你已经报答了恩情,今后不用再去了。”
大钟在山上等他,见他风尘仆仆的归来,道,“你是炼气士,他们是凡人。对于炼气士来说只是小小的风波,对于他们便是灭顶之灾,不要连累了他们。”
许应心中凛然,道:“钟爷说的是,我不会再去了。”
蚖七游来,询问道:“阿应,你的修为更胜从前,想起之前的记忆了吗?”
这三个月来许应在无妄山修炼,修为早已恢复,并且更上一层楼,距离叩关期第四重天越来越近。这些日子,他的脑海中偶尔浮现出之前的零星画面,有蒋家田的生活,也有与蚖七、大钟一起逃亡的日子,还有元未央的面孔,以及周齐云渡劫的情形。
但是,他始终无法将这些画面穿起来,无法彻底记起前尘往事。
竹婵婵已经长成了半大姑娘,气息飘然若仙,修为深厚雄浑,她穿着郭小蝶的衣裳,诚如之前所言,郭小蝶的衣裳对她来说有些小。
“应该是上次记忆解封时,他将一部分力量暗暗藏起,用来对抗纸符封印,在封印中留下了漏洞。”
少女洋溢着老气横秋的青春活力,抬手把胸脯往上托一托,免得勒得慌,低着身子凑到许应面前,打量许应的眉心。
许应眉心果然有一道雷霆纹,只是痕迹极为暗淡,不仔细看难以察觉。
她几乎贴在许应脸上,一边盯着雷霆纹看,一边存想,将雷霆纹的形态转化为道象记录下来,道:“这道雷霆纹,应该便是他失忆之前留下的线索。我怀疑封印激发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破封的准备。”
许应乖巧的坐在那里,被她呼出的气息扑到脸上,脸色微红,移开目光,问道:“婵婵,你体内的仙药炼化了多少了?”
“只炼化了一点……”
竹婵婵说到这里,突然醒悟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失声道,“你记起我了?”
许应点了点头,道:“刚才我从武陵回来时,突然又记起了一点点。你的修为为何停滞不前?按理来说,你应该将体内仙药炼化了。”
“我要压制住修为,修炼傩法,再将傩法与炼气法门统一。”
竹婵婵叹了口气,道,“我发现我从兜率宫窃取的仙药,好像不足以支撑我成仙。我那个时代的炼气法门,没有发现人体六秘。而我窃取的兜率宫仙药,好像只能将心力提升到仙的层次。就算我把仙药炼化干净,也撑不过天劫。”
她直起腰身,目光闪动,道:“你消失的那段日子,我痛定思痛,决定要打开人体秘藏,傩气兼修!不过我的修为已经到了重楼的境界,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她面色凝重,道:“我打不开人体秘藏。”
许应笑道:“你没有寻龙定位术,自然无法打开人体秘藏。”
竹婵婵摇头道:“你在大蛇的肚子里丢了好几卷寻龙定位术,我随时可以进入蛇腹,当然可以看到这些典籍。我也是天资聪慧,寻到这几个秘藏不难。但我寻到秘藏之后,还是打不开秘藏。”
许应大惑不解。
竹婵婵迦趺而坐,身后飞出一个大姑娘,正是她的元神,弥漫灿灿神光,威严不可冒犯,伸手拉住许应的手。
许应只觉身体一动,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飞了起来。
他低头看去,便见地上还有个自己。那个自己光芒灿灿,极为夺目。
“咦,拉错了。怎么把肉身拽出来了?”
竹婵婵懊恼的嘀咕一句,把许应往下一推,抓住许应魂魄的手便自飞起,钻入自己肉身的后脑。
许应肉身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人率先来到混沌海。
饶是许应的魂魄强大,竹婵婵的元神不弱,也被汹涌澎湃的混沌海镇住。只见这片混沌海比许应的混沌海大了无数倍,那颗混沌泥丸则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球,坐镇在混沌海中央!
两人的目光落在上面,顿时有一种天地扭曲,无限向混沌天球中跌落之感,极为难受!
竹婵婵的元神抓住许应的手,衣衫猎猎,从浩瀚无垠的混沌海上空飞过,这里浪声澎湃,充满混沌噪音,让人无法集中精神。
竹婵婵大声道:“以我最强的神通,也无法打开这颗混沌泥丸!随着我的修为境界增长,混沌泥丸也在不断增长!我重修元神,元神刚成的时候,这颗泥丸便已经压得混沌海沉降!现在,这颗泥丸比那时大了数十倍!”
许应跟着她,远离混沌泥丸,心惊肉跳的从混沌海上空飞过。
他们经过十二重楼,来到心岳仙山,进入仙山中的心室,寻到绛宫秘藏。
绛宫中兜率仙火熊熊,任何神通在这里都难以维系威力,道象都会被烧成灰烬,比叩关境界时难开了何止万倍?
他们又来到黄庭秘藏、玉池秘藏,这两个秘藏的开辟难度,也提升了不知多少倍。玄黄之气厚重无比,镇压无数诸天世界,玉虚青气凝固如玉,更是几无开辟的可能!
两人停在玉池秘藏外,竹婵婵叹了口气,道:“大恶人堵死了飞升路,想要飞升,只靠兜率宫仙药可不成,还需要其他五座仙宫的仙药。我不可能用三万年去其他仙宫窃取仙药,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开人体六秘。只是修为越高,开启六秘越难。”
许应怔怔出神,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倘若修炼到飞升期,还能打开六秘吗?”
竹婵婵摇头道:“我修炼到重楼境界,即便动用最强的神通也无法开启秘藏,须得寻找我当年留下的法宝,才能打开秘藏。倘若修炼到飞升期,就算用我给周天子炼的法宝,也绝对打不开!”
许应眼睛一亮:“我知道泥丸宫主人布局吃人的原因了!他是飞升期的炼气士,自忖没有足够的力量飞升,又无法打开自己的人体秘藏,修为实力无法再进一步,因此他设局,传出傩法,让其他人帮他修炼秘藏!”
竹婵婵道:“可是,他只传出泥丸秘藏的修炼法门……”
她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人体六秘,六种秘藏的传承,他统统传了出去!他不止收割泥丸,绛宫、黄庭、玉池、玉京、涌泉,他统统都要收割!”
竹婵婵倒抽一口冷气,喃喃道:“这小子,居然这么狠……倘若我小师弟还活着,岂不是说他也这么狠?”
她难以置信。
许应思索道:“有一件事情很古怪,六个月前,我打开黄庭秘藏,钓取神识仙药,并未察觉到被人盯上的感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黄庭主人,就是先前盯上我的三个秘藏主人之一!”
他顿了顿,道:“这个人已经盯上了我,无须再盯一次。不知道元未央是否已经补全了元道诸天感应。倘若没有补全,她家老祖元无计就危险了。”
他回忆起元未央,脑海中浮现的总是元如是,因此固执的认为元未央就是那个让他吃胭脂的女孩。
这时,有人上山,是一个年轻男子,躬身道:“是许应老祖吗?家师命我前来送请柬。”
许应疑惑道:“你家老师是?”
那年轻男子道:“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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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