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袍男子听完这番话后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忿怒,反而比以往更平静了几分。他将面前书本缓缓合上,而后起身走到了跪在地上的赢山面前。
仅是轻轻的几个动作,便将赢山吓得冷汗直流,副族长平日里看似慈眉善目,一副很好说话的老先生样貌,其实最是杀人不眨眼,他犹自记得二十年前那一幕,副族长亲手活剐了一个未完成任务的统领。
整个过程中,这个赤袍男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被剐的那人被连续割了三千多刀,那副凄惨的模样至今还深深刻在了赢山的脑海中,因为当时的赢山,正是被杀之人的副手。
就在赢山一边冒着冷汗一边胡思乱想之时,站在他身旁的赤袍男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章渺身死,那便罚你一年俸禄。”
“退下吧。”
“谢……谢族长大人。”赢山颤抖着身躯战战兢兢地从书房中退了出来,若是有人扒开他的衣服就能发现,他现在半条衣袖都已经湿透了。
…………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易惜风的身体也算是恢复了不少,至少现在他能够做到自由走动了,但离完全恢复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白净青年披着单薄的长衫走下凉亭,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几日过得很是平静,赢山和那章家三人好像并没有来追杀他们,仔细想想,可能那些人以为自己死在洞窟里面了吧。
凉亭虽然靠近水边,但水太急太浅,别说小鱼小虾,连只蚊虫都没有,易惜风走到水边轻轻洗了把脸,然后转头看了看四周,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他却觉得此处的景色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想着想着,白净青年突然一拍额头,他想起来了,之前在洞窟里的那本山水游记就曾记载,那人想在此处建一座凉亭,但他记得那本山水游记的作者只是说了两句“惜哉,惜哉”就结束了,那后人又是如何知道要在此处修一凉亭的呢?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凉亭养伤,是当日他昏迷后钟灵溪三人本想给他找个地方养伤,而后在寻水的路上就碰到了这座凉亭。
易惜风带着疑惑释放出了神魂,并绕着这座凉亭仔细找了一圈,最终在檐角的瓦缝中发现了一封略带有一丝丝真元气息的密信。
易惜风轻轻一跳便取下密信,此时凉亭里只有他一人,南风去教钟灵溪练剑,而西洲则不知去了哪里,而当易惜风打开密信的那一刻,其指尖便泛起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真元波纹。
“唯道,可开天……嗯?什么意思?”
易惜风刚说完,只觉指尖一烫,再一看,这封信竟然自行燃烧起来,转眼之间,那封信便化为了灰烬,消散于天地间。一瞬间,白净青年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这时,远去修炼的钟灵溪和南风剑灵突然返回,比之前早了整整两个时辰,而且看她们紧张的表情和跑过来的速度,难不成……
“有追兵?”
易惜风眉头一皱,正想着拔剑过去支援,就见一道青光从钟灵溪身后追来,正是那头小青鸾鸟。
“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正疑惑间,只见远处山脉上突然涌现出一股股红雾,宛如雪崩一般,向着凉亭的方向扑面而来,现在易惜风明白为什么钟灵溪会提前回来了。
“血雾来了,快走!”钟灵溪来到易惜风跟前焦急地催促道。
易惜风闻声迅速穿好衣服后,便带着寒星剑与钟灵溪一同向着西方奔去,至于西洲剑现在则在西洲剑灵手里。
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将身后的迷雾甩开。
“呼,终于脱险了。”易惜风气喘吁吁地说道,他现在肉身还未恢复,在速度上甚至连小青鸾鸟都不如。想起之前差点死在血雾之中,他的神经便瞬间紧绷起来。
钟灵溪见易惜风面色有些苍白,便主动运功帮他减轻疼痛。
这时,小青鸾鸟扑闪着羽翼落在了钟灵溪的肩上,嘴里好像还叼着一条不知名的小鱼。
易惜风只是看了小青鸾一眼,却什么都没说,这小家伙只听钟灵溪的话,而且不知怎的,西洲和南风前辈都能上手摸,唯独白净青年不行,每当他想伸手去碰一下小青鸾的羽翼,都会被对方狠狠地啄上一口,看得出,这只小青鸾非常抵触自己。
“西洲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南风剑灵柳眉一紧,问道。
“西洲前辈说是要去‘抓鱼’,我也不知道去哪抓了。”易惜风话音刚落,就见远处飞来一道身着棕色长袍的身影,正是西洲剑灵。
…………
过了两日,易惜风四人来到一座小镇外,此时,白净青年身上的伤势也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这两日的时间,他其实一直在想那封信上所提到的内容。
“唯道,可开天……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谁留下的这句话呢?唉,伤脑筋啊。”易惜风想了两天也没想通,便索性思考起了如何在体内开洞府之事了。
虽然九阳神魔功开洞府没开成,但易惜风并没有因此感到气馁,他倒是觉得这并不是功法的缘故,而是方法方式的不对。
“换一种方法……难不成靠炼体……给自己的丹田来上一拳?”虽说他现在既炼体又炼气,与敌人交战时可以做到打法招式多变,但他总不能真给自己来上一拳吧。
易惜风倒是也想过使用剑法,但“惜风十三剑”也是属于炼气一类,就算用出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想着想着,他便想到了那句“唯道,可开天”。
“开洞府……开天……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还是说开天,就是指开洞府呢?”
说着,易惜风双目缓缓闭上,开始盘膝打坐,只是刚要有所动作,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以及几道小青鸾叽叽喳喳的鸟叫,他一猜就知道是钟灵溪回来了。
易惜风摇了摇头,收起架势,他清楚钟灵溪的性子,对方肯定会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再次开洞府的。
“算了,以后再说吧。”
“咯吱”一声响,钟灵溪轻轻推开房门,进入之后,她又将头探到外面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后才缓缓掩上房门,走到了床榻一侧。
自从有了上次在那座偏远小镇的遭遇之后,钟灵溪行事也变得谨慎了起来。
“吱吱,吱吱~”小青鸾吱呀吱呀地从钟灵溪的肩膀上跳下,落到了床头上,此时,易惜风正侧躺在床角闭着眼装睡,只是躺着躺着,突然感觉到左半边脸上被一个尖锐的东西给啄了一下,顿时感觉生疼无比。
“这个臭鸟,以后有机会看我不把你给烤了!”易惜风忍着脸上麻酥酥的疼痛,在心底暗暗发誓道。
小青鸾扑闪着翅膀在易惜风脸上不停地乱啄,叮得他脸上长出了一片小红斑,最后还是钟灵溪把青鸾被抱走了。
“小青你以后不能乱啄人,更不能打扰别人休息,知道吗?”钟灵溪一边抚摸着小青鸾胸前柔软的青色羽毛一边教导着它,但小青鸾只是歪着头左顾右盼,看样子好像并没有听懂。
…………
北俱芦峰上,一老一小两个道士还在玩着那老三样,喝茶、下棋、闲聊。
近日正值酷暑时节,整座山上都颇为炎热,但真武道殿弟子尽是修道之人,稍一运功,便能在体内吹起清凉自在风,比旱地里辛苦劳作的凡人可要舒服多。
然而大长老陆占元则一反常态,他并没有像其他门中弟子一样,反而将一身功力收敛,然后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蒲扇,做起了凡人的样子。
“啪嗒”,道袍小童一手摇着蒲扇一手落下枚白棋,这副模样像极了那些在大街小巷中整日招摇撞骗,靠算卦为生的野道士。
“那小子进去多久了?”
诸葛元龙刚要落子,听到此话后他便闭上眼,用右手掐算了一番,只是在他闭眼的瞬间,陆占元手中蒲扇一转,随后一阵凉风吹过,就见棋盘一角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枚黑子。
“还差七日就满一年了。”
“嗯,看来我得去好好准备一番了。”
说完,陆占元拿着蒲扇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便要离去,这时,诸葛元龙见棋盘上自己已经快要赢了,便一闪身挡在了道袍小童的面前。
“元龙长老,你这是……”陆大长老皱了皱眉,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咳咳咳,不急不急,大长老下完这盘棋再走也不迟啊。”元龙长老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快下赢了才拦住对方的。
陆占元听后呵呵一笑,也没有拒绝,便径直坐了回去,说道:
“原来是这个事啊,我还以为你要有事求我呢。元龙长老,请吧。”
……
片刻之后,伴随着棋盘上一枚黑子化为了飞灰,诸葛元龙瞪大了双眼,其脸上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他一直注视着对方的白棋,却没想到陆占元却在黑棋上动了手脚。
一招棋差,满盘皆输。
“陆大长老,你什么时候使得诈,为何我从未察觉?”元龙长老虽然输了,但他想输个明白。
道袍小童又是呵呵一笑,摇着蒲扇回道:“在你掐算时间的时候。”
说罢,陆占元便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了北俱芦峰上,只留诸葛元龙一人独自在那山巅上“吹风”。
…………
“以道开天……”易惜风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喃喃自语,而在他周围地面隐隐有数道白色光芒若隐若现,这是他为了能更好的开辟洞府所设下的连环阵法。
在易惜风这个外界人看来,“道”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修炼以后,他发现“道”好像是真实存在的,但却又好像不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一种特殊形态。他第一次接触“道”,还是在剑冢秘境中借助西洲剑悟道的“天衍剑道”。
“也不知我这天衍剑道算不算道。”
易惜风不再多想,他深吸一口气,使双手食指与中指相互并拢,而后交叉抱于胸前,他习惯出招之时以真元催动,单独使用“剑道”他还是第一次。
白净青年缓缓闭上双眼,天衍剑道虽说是剑道,但其根源却是来自于天地运转之道法,与大侠境所利用的天地规则有一丝丝异曲同工之妙,但不同的是,天地规则可以直接用来制敌,而天衍剑道则需要借助真元催动,否则就无法显性,易惜风也正是因为这点而头疼着。
半个时辰之后,在不借助体内天地真元的情况下,易惜风只是凝聚出了几十缕“道意”,这些道意十分轻盈,宛若发丝,根本不足以开辟洞府。
沉思了半晌,易惜风散去“道意”,决定先将这件事放一放,他走到窗前向着东方望了望,虽然隔着很远,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片滔天血雾,而他现在所在的客栈,其实早已不是先前的客栈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秘境中的血雾蔓延速度越来越快,明明远在天边的血雾现在不到两日便能蔓延至此,其进度之快简直堪比沙漠中的沙尘暴了。
易惜风叹了口气,这时,钟灵溪的脚步声再次在门外响起,易惜风突然想到自己还在门外布置了结界,便立刻翻下床榻,大手一挥,将所有阵眼全部散去,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怎么搞得我跟偷情似的。”白净青年罕见的对自己吐槽了一句。
“咳咳,你回来了。”
钟灵溪见易惜风眼神躲闪,不用猜就知道是对方又在偷偷“开洞府”了,但此时她没有闲心去管这些了。
“唉,一个不好的消息。”
“血雾又快要来了?”白净青猜道。
钟灵溪闻言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无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