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认为,不加装甲也没事。”
两人正愁眉苦脸,肖凯峰却突然插话。
孙雷回头:“怎么说?”
肖凯峰咧咧嘴:“既然处处是漏洞,那就等于没有漏洞嘛。”
“嗯?”
孙雷一时没明白。
“我觉得,你俩陷入了思维定势的怪圈,”
肖凯峰上前一步,“既然问题产生的前提就是近身缠斗,那我们就消解这前提啊。”
林啸眉头一颤,点头鼓励:“继续。”
“后世的军舰放弃装甲后,在别的地方下功夫,不照样还是制海利器?”
肖凯峰侃侃而谈,“既然抗击打能力无法加强,咱们就利用自身优势,在战法上动脑筋嘛,犯不着一根绳上吊死。”
孙雷:“具体呢?”
“比如,远洋海战中,我们有航速和射角的优势,完全可以利用走位造成单向屠杀的局面,”
肖凯峰举例说明,“而对岸攻击时,只要不陷入狭窄的航道,也不轻易进入内河,我们也完全可以利用射程优势,在安全距离实施打击……”
林啸听罢沉默不语。
确实,肖凯峰的思路没问题,但是过于理想化了,实战中局面瞬息万变,哪有这般简单。
“你这是纸上谈兵,”
果然,孙雷摇摇头,否定道,“没这么容易。”
肖凯峰眨了眨眼,回呛道:“具体呢?”
“万一遭到偷袭呢?”
“偷袭?”
肖凯峰愣了一下。
“比如,如果像料罗湾海战那样,”
怕他不明白,孙雷解释道,“战舰误入礁石密布的狭窄海域;或者是在夜晚,视线很不好,敌人出动大批小船来围攻,怎么办?”
“那,”
肖凯峰嘟囔了一下,“那就得看指挥员的水平了……”
……
他俩唇枪舌剑,林啸听着,若有所思。
其实,孙工与肖凯峰说的都有道理,他俩的观点不同,是因为视角不同,从而立场不同。
孙工是站在工程师的角度,他首要考虑的,自然是产品能攻善守的完美程度,只要有办法,矛利盾坚,永远是军工人的终极追求。
而肖凯峰是一名战士,当然首先会从战法上去思考,对一名战士来说,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哪有因为武器的缺陷而没法打仗的道理,有时为了胜利,战损也不是无法承受的。
所以,他们吵了半天,根本就是鸡同鸭讲,问题一点都没有解决……
“小肖的话,启发了我,”
这时,老曹却开口肯定了肖凯峰,“你的思路,让我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孙雷:“什么?”
“我看能不能这样,”
老曹指点着图纸,缓缓道,“我们只在炮位、弹药舱、轮机舱等几处关键部位披挂装甲,别的地方就正常厚度,反正都是水线以上,哪怕真被开了瓢,一时半会也沉不了不是吗?”
“……”
孙雷一时语塞。
“船上不是有损管小组吗?”
老曹不急不躁,继续说道,“只要有焊割机,战后及时修补,不就满血复活了嘛。”
“有道理。”
林啸听罢立刻表示赞同。
“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孙雷叹了口气,“前人说得没错,任何事物,都是妥协的产物……”
“报告!”
一声响亮的报告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林啸抬头,见是舰长牛日天,可他身后却还跟着一个人,奇道:“你怎么来了?”
原来,跟着进来的,是他的贴身大警卫——司徒正。
“报告!”
司徒正挺身敬礼,报告道:“首长,有贵客到了。”
“贵客?”
林啸一脸疑惑,“谁啊?”
贵客不都在这儿呢吗?
司徒正稍作犹豫,压低了嗓子道:“爷,师兄来了,陪着顾先生来的,正等着呢。”
“顾先生……”
林啸一时凝滞,旋即却一下跳起身来:“顾先生?”
“对!”
“他……”
林啸却迅速冷静下来,瞥了一眼老曹,“他怎么来了?”
老曹仿佛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一甩手说道:“别想那么多了,走,迎接去!”
……
孙雷不喜交际,借口说下午还要跟船在附近海试,便留在了船上,答应晚饭前一定上岸。
林啸便和老曹、肖凯峰一行人,跟着司徒正坐上小船,一起回岸。
刚进船舱坐定,老曹就小声问:“怎么,不想见他?”
“不是……”
林啸笑了笑,告知实情:“之前我让张晨枫把他留在扬州,不知为啥这么急着主动赶来了。”
“哦。”
老曹略作沉吟,问:“你,还没想好怎么用他?”
“呵……”
林啸摸了摸鼻子。
“你在担心什么,能说说吗?”
老曹微微一笑,“看看我能不能参谋参谋。”
“据张晨枫讲,此人的确是个厉害人物,不过……”
“怎么了?”
“此人很有主见,我怕弄巧成拙。”
“怎么?”
“张晨枫怀疑,”
林啸犹豫道,“他也许……是南京那边的人。”
“鲁王?”
老曹却直起身笑了起来,“我看未必,张晨枫的怀疑,未必准确。”
“怎么说?”
“扬州已被咱们光复,”
老曹反问,“他要是主意已定,不回南京,来这里干什么?”
“你的意思……”
林啸若有所思,“他是心里没底,举棋不定?”
“我看有这意思,”
老曹点点头,“他是个饱读之士,不可能像个草包那样鲁莽行事的,主动找上门来,八成是来见见真神,探探口风,然后见机行事……”
“有道理!”
林啸恍然,翘了翘大拇指:“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不服不行!”
“不过……”
老曹摆摆手,“即便他真有意投靠,我倒觉得,也许不宜马上委以重任。”
“怎么?”
林啸一怔,“你怕他没有担任过实质性的官职,没有经验?”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曹却摇摇头,“我的看法正好相反,这个时候的江南士人,恰恰是没有出过仕的才能用,倒是那些当过官的,都同流合污,基本没什么好人才对。”
“这……”
“在后世,他的名声很大,口碑也很好,不过……”
老曹沉吟着道,“眼下他的思想……”
“你是说,复社……”
“不,人的品性与出身无关,”
老曹笑了笑,再次否定,“的确,复社中人号称清流,却大多是追名逐利、丑态百出之辈,但也有硬骨头的正人君子,他倒是算得上一个。”
“你还是直接说吧……”
林啸一阵尬笑,“我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