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你们什么人？
肖凯峰带着五名队员，驾艇直扑“独角兽”。
正装卸货呢，吊索、跳板都还在。
另一艘快艇转眼靠岸，林啸和李涛等五人却上了码头，面对跪着的众人。
威尔南德斯看到带着轰轰声飞驰的小艇，蓝眼珠里满是狐疑和恐惧，尤其看到直奔他的战舰而去，他便知道要坏。
这次远航发财，他一共才带了不到五百名船员，还没抵达大员，一路上就死了二百多，返航时，在澳门临时雇了五十个水手，这才勉强又凑满了三百人。
在这个时代，满身臭烘烘的欧洲人出海远航，由于饥饿、疾病和海盗等天敌的威胁，船员的死亡率，是非常高的。
十六世纪初，完成首次环球航行的麦哲伦船队，1519年9月从西班牙出发时，共有234人，1522年9月回到西班牙时，只剩18人了……
现在，他的船员们，几乎都在岸上的酒吧里逍遥，只留守了连厨师兼牧师在内总共不到二十人，船上的几十门大炮，全成了摆设。
只带三百名水手上路，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大船的底舱，关押着从大员接手的五百名“猪仔”。
“猪仔”这个词，或许还没有成型，但是，欧洲人靠贩卖奴隶发大财，却由来已久。
这次远航，威尔南德斯带来了一批羊毛和羊皮，通过走私渠道，全部销售到了澳门，带回欧洲的，是大量的生丝、瓷器、丝绸和香料。
之外，他还接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前往大员，为荷兰东印度公司，运回大量的金银。
这么多金银，当然不是大员这个农业岛屿自产的。
他知道，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来自于太平洋航道上，对那些可恶的西班牙人，所拥有的“马尼拉大帆船”的劫掠。
近年来，西班牙人虽然越来越倒霉，可他们仍然控制着南美洲最富饶的地区，在那里开采着近乎无穷无尽的金银铜矿，使得其他新兴势力垂涎欲滴、心痒难耐……
没想到，大员总督还以私人身份，额外交给了他一批“猪仔”。
总督吩咐说，这些都是明军战俘，是国内某些董事会大佬，亲自开口讨要的。
总督还建议，“独角兽”回欧洲后，如果有胆量，可以立即出发，前往南美新大陆，把这些“猪仔”全部卖去公司新抢到的地盘，去开矿，或种橡胶。
奴隶贩运的酎金过于丰厚，威尔南德斯实在无力拒绝。
虽然路途遥远，船员又少，他一咬牙，依然冒险接下了这单生意。
为此，他还无奈地少买了许多茶叶和瓷器……
其实，在这个时代，欧洲人早已经开发了亚洲和美洲新大陆之间的太平洋航路。
但是，一方面，这是西班牙人的地盘，所以，即使比绕道非洲、欧洲前往美洲近得多，也很少有人愿意走这条航路。
另一方面，太平洋实在太大了，要横跨它，至少得在没有任何停靠补给点的情况下行驶一百多天，非常艰难，单舰的情况下，近乎于自杀……
……
“尔等都起来，叫你们头领来。”
码头上，全副武装的林啸，正对跪着的一堆人说话。
“在下便是，大明旧港宣慰司属下，满剌加城栅百户所百户……的后代，”
施招祥紧走几步，弓身道，“敢问大人，是大明使者么？”
林啸打量了一眼施招祥。
这是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不高却很结实，长相憨厚中透着一丝精明，四方脸黑里透红，一看就是常年奔波在码头的人。
“你叫他们都起来，我们单独说话。”
“是。”
施招祥恭敬应了声，转身高声喊道：“你们都起来吧，到一边去候着……大明使者来了，大家以后就不用怕了。”
尽管来人的打扮十分奇怪，施招祥还是打心眼里希望，这是前来撑腰的大明使者。
这里的华人，活得……实在太苦了！
自从郑和不再下西洋，不久，三佛齐旧港就被满者伯夷侵占了。
就连旧港宣慰使施二姐，都被赶至爪哇一个叫新村的地方，至今已有二百年之久，就再没见大明使者来过。
整个苏门答腊，以及满剌加，全部被蛮夷占领，许多华人只得逃至最后的聚集地淡马锡，凭借着郑和在此筑就的城栅和仓库，与柔佛苏丹土人争斗。
几经沦陷，又几经收复，直到三十多年前，西洋佛郎机人，凭借火器攻陷了淡马锡，捣毁了城栅，接管了港口并留人管理，驱使华人和当地土人做苦力，任其自生自灭。
“淡马锡百户所”作为一个行政机构，也早已不存在。
只是，当地华人历代都推举施家后代为首领，直至他施招祥，已经传了七八代了，不过，手下早已经没了兵户，他其实只能算是个侨领。
施招祥从没有见过大明使者，对于大明国内的情况，也只是从商船和难民口中得知片言只语。
“施大人，你家的百户印信……还在么？”
林啸知道，大明的军户是世袭的。
“在的。”
尽管从未被任命，官印还是传下来了。
“敢问施大人，今夕是何年？”
“这个……应该是崇祯二十三年，三月十八日。”
施招祥后背冒汗了。
问这干嘛？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不过，卑职听闻，闯贼犯上作乱，陛下……已经驾崩了……”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所以，卑职却不知当今圣上的年号。”
“呃……”
林啸闻言哑然。
崇祯十七年，皇帝就上吊自尽了，哪来的二十三年？
目前，应该是南明哪位皇帝，还在苦苦支撑？
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林啸有意岔开了话题：
“施大人，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大明使者，实乃前朝大宋遗民……当年，先辈远下西洋，漂泊至万里之外的天方外海，因机缘巧合，打造出新式火器，却被人数百倍于我之强邻所嫉，遭至灭族……”
“如今，我等余众侥幸逃脱，因无立锥之所，故欲携新式火器，回归故土效力。”
“今日路过此地，惊见我同胞在海外受尽欺压，感叹众生谋生之艰辛，愿助同胞一臂之力……大人以为如何？”
“啊？”
施招祥看着林啸，一脸幽怨。
半晌后，他怒气勃发：“莫非，贵客是来消遣在下的么？”
“施大人稍安勿躁，”
林啸微笑着摆摆手，“莫看我等人数不多，那些洋夷貌似凶悍，在下看来，却是土鸡瓦犬。”
“……”
“如果大人点头，我等转眼即可灭了此獠。”
“呃……”
转眼就灭？
施招祥满脸错愕，未及反应过来，耳旁却传来威尔南德斯的叫骂声。
“你们什么人？敢抢我的船吗？”
威尔南德斯终于反应过来，抽出腰间手铳和佩剑，高喝着奔向码头。
后面远处，聒噪声起，街寨中奔出一队人马，足有好几百人。
冲在前面的，是火枪兵，后面更多的，手握尖刀短剑哇哇乱叫，却是威尔德斯的手下闻风而来。
林啸定定的注视着来人，一脸的云淡风轻。
他身后，三名特战队员如标枪般挺立，纹丝不动。
“我等是汉人，你又是什么人？”
李涛见状怒意顿生，高声呵斥。
“你们汉人？难道，不怕我们尼德兰共和国勇士的枪炮吗？”
威尔南德斯扬了扬手中的短铳。
自己的大队人马转眼即至，他恢复了神气。
“尼德兰人？尔等是从大员过来的吧？”
林啸狞声喝道，“尔等窃据大员二十余载，干尽了巧取豪夺之事，多少大明子民被尔等血腥屠杀。”
想不起皇帝年号，荷兰人强占台湾的历史，林啸却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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