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此事芊芊有错,那你呢?你就没错吗?你明知道萧恒是朝廷要犯,乱臣贼子,此番回来,就是来争夺皇位的,他一起兵,这萧国必定大乱,现在他跑了,就是因为你在钱母和钱辉身上做了手脚,这笔债,你打算如何偿还?”
萧墨寒倒是不以为意,不就是泼脏水吗?梵空将脏水往钱芊芊身上泼,那他便原封不动地泼回去,看梵空这个佛门中人,该如何惩治自己。
“先前的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早已有悔意,但也来不及了,所以等我除了这妖女,自会给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谢罪,绝不会带着一身罪孽活着。”
梵空并不是什么恶人,只是太执拗了,无形之中办了恶事,先前的事一直埋在他心里,他从来不曾放下,也没想推卸责任。
“那师父打算如何谢罪?是一死了之吗?”
萧墨寒步步紧逼,双手背在身后,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丝丝狡黠,让人看不真切。
“贫僧自有办法,定不会让那些百姓枉死,将军就无需多问了。”
梵空低下头,眼眸微眯,瞧着很是沉重,身上仿佛戴着一副枷锁,让他难受得紧,可他从未想过要摆脱这枷锁。
“好,那本将军不问了,本将军告诉你,钱芊芊不能死,现在萧国三成的粮食都是她提供的,若是她死了,没了那些粮食,下头不知要饿死多少人,眼下萧国的情况你也清楚,刚刚经历了一场战士,央国又一直虎视眈眈,若是百姓们没有粮食,会死多少人,这不用本将军来提醒你吧。”
萧墨寒微微垂下眼帘,低头俯视着梵空,他身材高大,气质又矜贵,跟这简陋素净的禅房倒是格格不入。
梵空倒是沉思了起来,萧国目前的境况,他是知道的,虽然他不曾入朝为官,在出去了这些日子,也从百姓嘴里听到了不少消息,所以萧墨寒所言非虚。
“钱芊芊研制出的种子,还有种地的法子,让萧国的粮食产量足足提高了五成,那些东西本将军是不了解的,旁人也不曾学了去,若是她死了,那些东西便只能跟着她葬到土里,到时候成千上万的百姓饿肚子,本将军可就要让他们来找师父你了。”
萧墨寒向来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现在也不例外,任凭是谁,也担不起这次重大的责任,他如此说,不是在逼着梵空吗?
“可就算如此,这妖女也不该一直留在萧国,时间越长,便越危险。”
梵空也很难取舍,他认定钱芊芊是“妖女”,可这萧国万千百姓的肚子他又填不饱,所以一时间,他也很是为难。
“本将军有个折中的法子,不知师父可愿一试?”
萧墨寒抓住机会,缓缓开口,一句话便占据了上风,一旦此事有了回旋的余地,钱芊芊没有死,那梵空再想动手,可就不可能了。
“什么法子?”
梵空也来了兴致,虽然知道萧墨寒肯定是维护钱芊芊的,但他这个时候也不能一直犹豫不决。
“三年为期,让钱芊芊在萧国再呆上三年,等到萧国国泰民安,内忧外患都除了,师父若还是固执己见,到时候本将军绝不拦你。”
萧墨寒说得很是笃定,他是大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容不得任何质疑。
“三年?”梵空小声吐出两个字,低着头,似乎在心里沉思了起来,双手握拳,额角都泛起了阵阵青筋。
眼下萧国确实是内忧外患,萧恒和央国若是不除,百姓便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这三年,刚好是萧墨寒给自己的期限。
三年之内,萧墨寒定要攘外安内,除掉萧恒,将央国也一并吞下,而在此期间,他需要钱芊芊在身边,这萧国的万千百姓也需要钱芊芊,梵空是个聪明人,应该想得到这一层。
“好,三年就三年,到时候战事平息,将军可千万别食言。”
片刻之后,梵空便开了口,看得出来,他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看来在这个时候,他还是顾全大局的。
“本将军何时食言过?师父若是信不过,大可以立张字据,看本将军能不能做到。”
萧墨寒轻笑一声,说得斩钉截铁,目光灼灼,眉宇间英气逼人。
“字据就不必了,只是我想知道,她明明喝了那碗茶水,为何没有昏迷?”
梵空心里一直存着疑惑,在看到钱芊芊醒来的时候,他当真惊诧,更加肯定钱芊芊是妖女了。
“我知道此事不简单,所以早有防备,在来之前就吃了特制的避毒丸,所以迷药对我没用。”
钱芊芊摇了摇头,一脸轻松,语气之中透着丝丝嘲讽。
梵空给她送茶水的时候,她便发觉了不对劲,联想到在现代,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所以及时喝下茶水后,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她还是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情节,装晕,倒了下去,看看梵空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到这不晕不要紧,一晕当真吓死了她了,原来梵空根本就没打算做什么法,而是想活活将她勒死,眼见着那白绫就要套住她的脖颈了,她怎能再装作完全不知?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疏忽了。”
梵空心里了然,但这并不能减少他对钱芊芊的厌恶,就算钱芊芊生得娇俏动人,在他看来,也是迷惑人心的,轻易信不得,也靠近不得。
“那梵空师父,钱母和钱辉,你总该能让他们醒了吧,他们昏迷了这么多日,若是再昏迷下去,饿都饿死了,到时候你手上可就沾了两条人命,而且他们本就是无辜的。”
萧墨寒顺势开口,淡淡地提醒了一声,虽然现在暂时和解了,可最终目的却还没达到,所以不能轻易松懈。
“这自然可以,我原本也没打算害他们。”
梵空是个守规矩的,这一来二去,他没有了坚持的余地,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了萧墨寒。
“梵空师父,我知道你并非心术不正之人,帮着许多百姓脱离了苦难,但有时候,太固执的善也会演变成恶,我们明日启程回将军府,你随我们一道吧。”
萧墨寒轻掀薄唇,声音轻缓,却让人浮想联翩,他的气度,放眼整个萧国,当真无人可比,旁人就是想学,都学不来。
钱芊芊也累了,既然此事已经办妥了,她便跟随萧墨寒离开了此处,回到房中,她的心里都尽是不可思议。
既然此事是梵空所为,那梵空先前跟她说的,什么灾祸,什么命格,便大抵都是无稽之谈,钱家人所遭遇的祸事,不是她带来的,同样的,就算没了她,钱家人所遭受的苦难还是一点儿都不会少,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
“你是如何知晓,梵空跟萧恒有交情的?”
钱芊芊有些疑惑,歪着头,望向萧墨寒,觉得萧墨寒倒茶水的姿势十分好看,刚中带柔,柔中有刚,一举一动都那般优雅矜贵,当真让人一不开眼。
“你当我手下的死士,都是死的吗?”
萧墨寒将一杯茶水搁置到钱芊芊面前,但钱芊芊刚才喝下了梵空给的那一大碗,现在一点儿都不渴。
“那倒也是,御风他们那么厉害,自然什么都能查到,只是你为何不觉得那个梵空是坏人?说不定他是跟萧恒合谋的呢?”
钱芊芊接连追问,萧墨寒的心思,她向来都摸不透,若她是萧墨寒,在得知梵空跟萧恒之间有渊源,便绝不会再留着梵空了。
“你几次三番地独自来见他,倘若他真是恶人,你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萧墨寒喝了口茶水,一脸宠溺地望着钱芊芊,虽然钱芊芊交代过,让雪依和元影别说出去,但雪依和元影毕竟是他的手下,所以怎么会不向着他?
“原来你全都知道,只是一直不曾表露,你藏得也太深了。”
钱芊芊恍然大悟,心里只觉得惊讶,萧墨寒果真不愧是大将军,不管什么时候都滴水不漏。
萧墨寒只是默默喝着茶水,脸上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有时候钱芊芊真的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棋局,除了萧墨寒,所有人都只是棋局里的棋子,只有萧墨寒是执棋之人。
他可以冷眼看着棋局里的厮杀,也能凭一己之力扭转棋局,让所有棋子,都按照他的心思排列,任何人,任何事,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现在梵空已经答应了我们,你的家人有救了,你总该能好好吃饭,睡觉了吧。”
萧墨寒抬手摸了摸钱芊芊的头,脸上泛起一抹笑意,眉目温柔了许多,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动人。
其实萧墨寒笑起来很好看,薄唇勾深,雪白皓齿若隐若现,长眉入鬓,眸光熠熠,虽然生得不似穆天悦和江笙那般清秀温润,可却有着谁都不曾有过的冷硬淡然,好似浑然天成,与他十分契合。
只是萧墨寒一向不爱笑,不管面对谁,都是那样一副淡淡的神情,脸上瞧不出半点波澜,眼神也总是冷冷的,让人轻易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