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黑，阵阵凉风袭来，吹到身上凉飕飕的，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空气之中似乎有了些湿润。
“好像要下雨了。”钱芊芊拢了拢身上的衣袍，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猜测道。
萧墨寒也发现了这个，看来今晚必须得找个山洞避一避了，否则大雨临头，他淋着没关系，钱芊芊不能淋。
“快走。”萧墨寒一把抓住钱芊芊的手腕，不禁加快了脚步，天边几道亮光闪过，伴随着阵阵沉闷的轰鸣，大雨好像马上就要来了。
密密麻麻的雨点接连落下，萧墨寒和钱芊芊总算找到了一个小山洞，萧墨寒护着钱芊芊，将宽大的衣袖挡在钱芊芊的头顶，护送钱芊芊跑了进去。
钱芊芊身上的衣袍有些湿了，但并没有湿透，所以勉强还是能穿的，只是这山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闪电闪过一瞬，这洞里才勉强明亮一瞬。
萧墨寒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燃拿在手里，在前头缓缓往里头，钱芊芊紧随着他的脚步，却好像闻到了些许腐臭味。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死了？真臭。”钱芊芊忍不住捂住了口鼻，秀眉拧成一个死结，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萧墨寒也闻到了这味道，只是与钱芊芊不同的是，他先前在沙场征战，见惯了死尸，所以对这股腐臭味也一点儿都不陌生，虽然也知道不好闻，但却一直都在忍着。
突然，这山洞里好像传来了些许异声，萧墨寒立刻停下脚步，将钱芊芊护在身后，拿着火折子循声俯身，突然一团黑影袭来，他立刻转身，将钱芊芊拥在了怀中。
那团黑影从萧墨寒背后飞过，这洞里的腐臭味越发浓烈，萧墨寒松开钱芊芊，在那团黑影散开之时，他才总算看明白了，那就是一团蝙蝠。
钱芊芊也认出了那团黑影，恶心得胃里直翻涌，些许细小的容貌落到萧墨寒的肩上，也透着股子异味。
这洞里聚集了这么多蝙蝠，一定没什么好事，这洞里也肯定没什么好东西。
“你就留在这儿，我过去看看。”萧墨寒见钱芊芊有些不适，便淡淡地体恤道，但还没走几步，就被钱芊芊拽住了衣袖。
“不行，我要跟着你。”钱芊芊压低了声音，低着头，纤长睫翼微垂，挡住了眼底的情绪，但却藏不住她心里的惶恐。
虽然钱芊芊不是一般的女子，在钱家村时就泼辣倔强惯了，不管面对谁，都绝不低头，在萧墨寒面前也是一样，但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子，没见过那些打打杀杀的大场面，这洞里又这般诡异，她不敢一个人呆在这儿。
萧墨寒倏然垂眉，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钱芊芊的手，在他看来，这女子难得有这般害怕的时候，所以即便这洞里很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都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感受着萧墨寒手心的温度，钱芊芊心里踏实了些，但脸上还是紧绷着，一直随着萧墨寒往里头，待到烛火凑近之时，在山洞的角落里，赫然躺着三具死尸，散发着阵阵恶臭。
虽然钱芊芊心里料到这个，但瞧见这么恶心的东西，她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原本她这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吐的都是酸水。
萧墨寒站在钱芊芊身旁，抬手轻抚着她的背，在这个时候，那些安慰的话全都是虚的，只有陪伴才是最实在的。
过了好一会儿，钱芊芊才总算缓过劲来，依偎在萧墨寒怀中，大口喘息着，抬手擦了擦嘴边残留的污渍，脸色青白，胃里仍旧难受得厉害。
“先喝点儿水吧。”萧墨寒取下身上的水袋，打开递给钱芊芊，钱芊芊伸手接过，仰头就猛灌了一口水。
“这个时候你才最像个女人。”萧墨寒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撩到了耳后，薄唇轻勾，语调轻缓，脸上好像有几分嘲讽。
钱芊芊放下水袋，抬头白了萧墨寒一眼，脸色憔悴了许多，由于太过疲累，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所以也无暇跟萧墨寒斗嘴。
“走吧，去看看那边的尸首到底是怎么回事？”钱芊芊回过神，强撑着打起了精神，才走了半步，萧墨寒就拦住了她。
“那边的场景，你可能不习惯，你还是留在这儿吧，我去看就够了。”
萧墨寒给钱芊芊使了个眼色，神情凝重肃穆，钱芊芊在心里思量了片刻，觉得他说得也对，便听从了他的话，没有跟过去。
这里是晋城的北山，百姓们都在山下生活，平日里几乎都是不上山的，只有些猎户时不时地进山打猎，所以这山里有什么野鸡野兔的尸体很正常，但若是有死人，可就不寻常了。
萧墨寒缓缓俯身，强忍着身前的恶臭，将火折子凑过去，那几具尸首虽然已经腐烂了，但身上的衣裳还是没烂，这准确的身份无法辨认得出，大致的身份还是能辨别的。
“他们应该是这晋城的官差，身上穿着的都是萧国的官服，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此处，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萧墨寒走到钱芊芊身旁，沉沉地解释道，剑眉微扬，幽深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寒光，让人完全琢磨不透。
“官差怎么会来这儿？还死了连尸首都没抬回去，这晋城的官府都是怎么办事的？”
钱芊芊也觉得不可思议，跟萧墨寒对视一眼，心里也满是疑虑。
“这几具尸首已经烂得不成模样了，只能将他们先扔在此地，等找齐了木鳖根，我们一同下了山，再派人彻查。”
萧墨寒依旧镇定自若，抬手拍了拍钱芊芊的肩，引着她往外走，在洞口将就着坐下，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今夜怕是不会再停了，在雨水的冲刷之下，那股腐臭味好像还淡了许多。
钱芊芊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在胸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虽然眼下天还不算凉，但这一下雨，便有十足的凉意了。
萧墨寒脱下身上的衣袍，盖在了钱芊芊身上，但这对钱芊芊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抵御不了这股寒意。
“眼下晋城药材还没找到，中毒的百姓也没痊愈，你可不能病倒，否则可要出大事了。”
萧墨寒边说着，边在钱芊芊身边坐下，伸手将钱芊芊抱在怀中，钱芊芊起初还想闪躲，但却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如此一来，便再也不想抽身了。
钱芊芊累了一整日，枕着萧墨寒的胸膛，不知不觉之间便闭上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萧墨寒却迟迟没有睡着，一只手一直紧握着钱芊芊的手，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圈着钱芊芊的青丝，温热的唇瓣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记浅吻。
一直到第二日，这雨总算停了，明媚的阳光从头顶洒下，刺在了钱芊芊的眼皮上，钱芊芊试探着睁眼，打了个哈欠，渐渐清醒了过来。
几只麻雀在林中蹿动，叽叽喳喳的声音格外刺耳，雨后的山林倒是别有一番致趣，一草一木都格外清新，散发着蓬勃生机。
钱芊芊掀开身上的衣袍，挣扎着站起了身，萧墨寒也被她扰醒了，正要起身，却并未成功。
“你这是怎么了？”钱芊芊瞧着萧墨寒的举动，还有些疑惑，不过这睡了一觉就是舒服，感觉身上都没那么乏了。
“让你枕了一夜，浑身都麻了。”萧墨寒靠在石壁边，薄唇轻掀，剑眉微扬，幽深的眸子平静如水。
钱芊芊垂下头，不禁脸红了起来，昨夜她确实靠在萧墨寒怀里睡了一夜，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但眼下倒是让她难为情了。
“谁让你也不知道叫醒我。”钱芊芊酝酿片刻，才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这个女人，怎地如此不知好歹？我可是为了你才变成了这样，你也不说来安慰安慰我。”
萧墨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一直伸着手，就是想让钱芊芊扶他起来。
钱芊芊犹豫了一下，原本不想上去扶，但想到萧墨寒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若是她做视不理，未免也显得太无情无义了，所以还是得上去扶一把。
钱芊芊的身子本就纤瘦，萧墨寒身材高大，刚站起来时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钱芊芊肩上，她不禁踉跄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总算站稳了。
“你的手臂若还是麻，我便替你揉揉吧。”
钱芊芊瞧着萧墨寒的脸色有些难看，怕萧墨寒真的病倒了，语气便柔和了许多，难得主动示好。
这若是放在往常，萧墨寒肯定不会推辞，但现在时辰不早了，找木鳖根要紧，不能将大好时间都浪费在谈情说爱上，每多拖一日，晋城就会死十多名百姓，所以还是救人要紧。
“没事，死不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去找木鳖根吧。”
萧墨寒穿上衣袍，神情浅淡，幽深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他向来知道轻重缓急，眼下也不例外，等晋城里的危机解除了，他自有办法让钱芊芊来投怀送抱，到时候多得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