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去边疆路途遥远,在路上可能会出现各种意外,你记住,一旦出现意外,宁愿不要这些粮食,也不能伤了自己。”
穆天悦送钱芊芊出门,一直在钱芊芊身旁叮嘱着,钱芊芊有些不耐,这些话从前几日她便开始听,现在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都明白,我虽然没你那么家大业大,但也并非视财如命,我会随即应变的,你就放心吧。”
钱芊芊扬起头,脸上有几分无奈,她也不知道穆天悦为何变得如此啰嗦了,这简直不是穆天悦一贯的做派。
穆天悦亲眼见着钱芊芊上了马,这些马匹全都是穆府里养着的汗血宝马,一匹价值千金,也只有穆家这等商贾大户才能养得起。
而且穆家养这些汗血宝马,是萧墨寒在背地里支持的,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眼下萧墨寒还没来得及用上,钱芊芊一行人倒是率先征用了。
“一定要帮我多照顾些我的家人。”钱芊芊骑在马上,垂眸望了穆天悦一眼,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压抑了起来。
“嗯。”穆天悦重重地点头,依旧站在原地,一身月白长袍,缓缓摇动手里的折扇,风度翩翩。
钱芊芊没有多留,猛然抬手,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随即就率先走在了前头,上官凌和凌子安相继跟上,后头的官兵则运送着大批粮食,一行人浩浩汤汤地离开了连州城。
他们运送这么多粮食出城,必定声势不小,哪怕连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消息也一定会传到京城,倒是定会引来朝廷的注意。
不过这些就不是钱芊芊该担心的了,周临是聪明人,跟在萧墨寒座下多年,在连州的官职不小,应该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昨日钱芊芊在家中谎称自己要出去游玩,学一学别处的经商本事,火锅店她也早就吩咐通伯关门大吉了,遣散了那些伙计,只留下通伯一人看守店面,钱母和钱芬几人虽然不舍,但总归也是答应了。
钱芊芊给家里准备了不少粮食和菜,足够钱母几人吃上好几个月了,所以她并没有给钱母一文钱,所以今早她临出门,钱母都没有出来相送,也不准钱芬几人出去,就连钱辉要上学堂都被钱母留在了家中。
钱芊芊也知道钱母心里不舒服,但没办法,她若是把钱给钱母了,定不会花在钱芬姐弟几人身上,而且钱母不让钱芬几人出门也好,纵然她女扮男装,模样有所改变,可若是让钱芬姐弟几人撞见了,难免不会被认出来。
所以就让她一人离家再好不过,省去了不少麻烦。
出了连州城,四周也都冷清了下来,果然还是连州城里最热闹,这城外乱石遍地,杂草丛生,当真萧条极了。
不过这穆天悦的汗血宝马当真是好,即便走了整整一日,钱芊芊这骑马的人都累了,胯下的马却依旧精神抖擞,再走上一夜都不成问题。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走夜路多有不便,运送粮食的官兵也乏了,所以钱芊芊决定原地安营扎寨,先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出发。
上官凌手里有一份萧国的地形图,在上头标注好了从连州到边疆的路线,只是那伙山匪出没在去往边疆的必经之路上,他们怎么都是躲不掉的,所以必须提前想一个应对之策,免得到时候遇到山匪只能拿命来硬拼。
钱芊芊虽然疲累,但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心里记挂着萧墨寒,如何能睡得着?所以她倚靠在一棵树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边的那轮弦月,好像心事重重。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凌子安缓缓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一双眼眸映衬得格外清明。
“还在想萧将军?”凌子安似乎看出了钱芊芊的心事,毫不遮掩地开口问道。
“也不止是想他,我也在想,该以何种计策来躲过那些山匪。”
钱芊芊缓缓开口,面色凝重肃穆,秀眉微蹙,似乎笼罩着无限愁思。
“其实我们不一定要躲他们,如果能够利用他们,给我们的兵马添砖加瓦,岂不是好事一桩?”
凌子安的眼底波澜不惊,面色平静自若,似乎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只是一直好生藏着罢了。
“你的意思是,招安?”钱芊芊猛然回神,一脸疑惑地望向凌子安,觉得这个主意既大胆,又好用。
“不错,其实没人一生下来就想当土匪,很多人落草为寇都是被逼无奈,生活所迫,若我们不与他们硬拼,好生劝慰,许以好处,说不定能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凌子安微微点头,他自小在漕帮长大,深知这些江湖帮派里的无奈,而土匪比江湖帮派的地位低多了,属于百姓厌恶,官府憎恶,正经的江湖帮派嫌恶的那一类,所以在那些土匪之中,应该有不少人是有金盆洗手之心的。
“那若是我们劝不了他们呢?岂不是连人带粮食都没了?”
钱芊芊却有些担忧,这些粮食是送去边疆的救命粮,眼下萧墨寒音讯全无,若是粮食再送不到,边疆可真要出大事了。
“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先前你毛遂自荐运送粮食,又如此坚定地去请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怎么现在自己倒畏首畏尾了?”
凌子安轻笑一声,眼里似乎泛起了几分嘲讽,钱芊芊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谨慎了些,跟先前的周临和穆天悦没什么两样。
“是我昏头了,眼下这个局势,我们确实该赌一把。”
钱芊芊从脸上挤出一抹笑,睁大了眼睛,眉宇间透着说不出的倔强和坚韧,纵然是一身男装,都比那些长在深闺之中,每日只知女工刺绣的女子更迷人。
“这才是我认识的钱老板。”
凌子安骤然抬眸,目光转向别处,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平平无奇,可他的眼神里总是隐隐泛着些许情愫。
“看来我请你来是对的,我果真没有看错人,你比连州城的任何官兵都合适。”
钱芊芊也没有客气,她之所以费尽心思地请凌子安,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山匪,她身边所带的都是连州城里的官兵,官永远不知匪的心思,虽然凌子安并非土匪,但漕帮早年也做过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他应该有所体会。
上官凌在不远处瞧着凌子安跟钱芊芊聊得好像甚是投机,顿时心生不悦,大步走了过去,挡住了凌子安一侧的月光。
“都这么晚了,凌帮主,你还不去歇息吗?”
上官凌的语调之中透着几分怒意,脸色也很是难堪,凌子安好像并不愿与他争执,径直站起了身,走到了先前扎好的营地里。
“钱姑娘,那凌子安并非朝廷官员,还是漕帮帮主,为人狡猾,您可得多防着他点儿,千万别轻信他的话。”
上官凌缓缓俯身,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怕被凌子安带来的那几名漕帮随从听见,神情格外凝重谨慎。
“其实你不必对凌子安有如此大的敌意,他不是坏人。”
钱芊芊面不改色,瞧着上官凌的模样,心里甚至还有些想笑,这一路上上官凌跟凌子安都没搭一句话,这两人心里好像都看不上对方似的。
“他那都是装出来的,当年凌俊达要夺漕帮帮主之位,将他囚禁了那么久,在水牢里他早就学会装模作样了,所以您可千万别被他的这种表象蒙蔽了。”
上官凌对漕帮之事了如指掌,虽然这是凌子安的一段往事,但除了钱芊芊和萧墨寒几人知晓之外,上官凌也派人调查得清清楚楚,只是现在漕帮落到了凌子安手里,帮中的局势也稳了,便无人再多嘴提及,让凌子安这个帮主难堪了。
“日久见人心,你现在不理解,等时间长了自会知晓,只是眼下你无论如何得记住,要以大局为重。”
钱芊芊也不想解释,对于上官凌来说,不管什么解释都不如自己的亲身体验有用,所以还不如将此事交给时间来证明。
“嗯,我明白,您放心吧,只要凌子安没有图谋不轨,我不会与他争执。”
上官凌重重地点头,他也是聪明伶俐之人,而且在心里对萧墨寒十分尊崇,也知道眼下解边疆之困最要紧。
钱芊芊轻应了一声,随即便回到了营帐之中,由于她是女儿身,多有不便,所以她的营帐离大军的营帐有些远,她一人住着也更安全些。
外头渐渐安静了下来,阵阵凉风袭过,吹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钱芊芊熄灭了营帐里的烛火,却怎么都睡不安稳。
一直到第二日清早,阳光透过帐帘缝隙洒在营帐里,钱芊芊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眼,伸了个懒腰,便坐了起来。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所以钱芊芊身下只垫了一件披风,地上的石子膈得她后背生疼,昨夜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外头也渐渐热闹了起来,钱芊芊起来简单梳洗了一番,再出去时外头已经生好了火,那些官兵们在煮随身带着的米粮。
凌子安和上官凌也都醒了,各自带着自己的人勘查地形,还是一样,谁都不搭理谁,也从不开口向对方服软,让人瞧着很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