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们回家。”
与两位衙役告了别，两姊妹亲近的走在喧闹的街上。在嘈杂的声音中，还能听清楚钱芬微弱而带着哭腔的声音。
“大姐，其实娘明天就能从狱中出来了，她也没有吃什么苦头，一个人被关在一间牢房里，官差也没为难她……”
明明是件好事，钱芬说着说着却是抬起手臂抹了把眼泪，哗啦啦的哭得不能自已。
虽然是把娘见着了，也放下心来娘没有什么事，也能很快就从牢里面出来，可她还是想哭，一想到受过的训斥和责骂，满腹的委屈翻涌。
钱芊芊拍拍她的脑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可是觉得委屈了？”
“是我不如大姐。”大姐从未像她一般哭过，而且加两位衙役也是大姐帮着搞定的。
钱芊芊却是如实道：“你比大姐厉害，大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钱家村都没有出来过，但你现在已经能进去府衙了，小芬，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钱芬一听似乎也是这么个理，虽然还是知道她与大姐不能比，但心里也舒服多了。
“不过那两位衙役即是好人也奇怪得很。”两姊妹回了酱菜铺子，钱芬看了眼在酣睡中的尧哥儿，压低了声音在外头道。
钱芊芊把药材放在架子顶上，回头一笑：“你觉得他们不收礼就是好人了？”
“是啊，不收礼这一点瞧起来像是好人，也怪得很。”她去药材店买东西的时候才听药材店的老板说，衙门里面的人办事都是得收钱拿礼的。
“莫非他们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钱芬自己想出个答案，一脸笃定与自豪。
钱芊芊失笑：“他们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她一点一点循循善诱：“花钱办事并不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塞礼给他们，沿街的老百姓看见了会怎么想？”
钱芬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她送礼的时候两位衙役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放好药材，钱芊芊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道：“他们也许会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也许会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出去，也许会上报给他们的上级，总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们很生气？”钱芬脸一红，想起自己在衙门外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自己傻得厉害。
“是啊，所以他们没有收你的礼，却收了我的银子。”
钱芬大惊：“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收的银子？”
亏她还以为自己赚了呢。
钱芊芊道：“在你去看娘的时候。”
一人三两银子，也不少呢。
不过钱芊芊也不是在乎那点钱，更重要的是让钱芬知道，所有事情并不是如她想的那般简单。
衙役收了钱的事实让钱芬久久无言，良久后，她才缓缓挪到钱芊芊身边，小声道：“大姐，对不起。”
“小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去帮大姐算算账好吗？”
自打钱辉上学堂以后，每逢着机会，钱芊芊和钱辉都会教钱芬和钱宣一些简单的算术和字。
钱芊芊也想过将两姊妹送进学堂去学点东西，但两姊妹不愿意，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不愿意去。
钱芊芊不强求她们，只是在平日里有机会教她们的时候就教她们。
不过还是钱芊芊小瞧了消息的流传速度，昨日被抓，今日就有人找上门来，小院里没人，问着路就寻到了酱菜铺子。
“钱芊芊！”
年龄大，声音却不小，引得街上的人纷纷侧目。
钱芊芊只得先搁置陪钱芬算账一事，擦了擦手，从酱菜铺子出去，把钱老爷子请到安静的巷子里说话。
“爷，您来了是有什么事吗？”钱芊芊揣着明白装糊涂。
钱老爷子瞬时间气得吹鼻子瞪眼的，拐杖咚咚咚的重重敲在地面上：“你这死丫头，还给我装呢？你把你自己娘都送进牢狱里了，你能耐了啊，真是没人能管得住你了！”
不小的动静惹得好事的人从街边探进脑袋来看，钱芊芊看了眼，压低声音道：“爷，他们明日就会出来，你看你是回去等消息，还是在镇上住一晚，明日等着他们一起回去？”
钱老爷子眉头一皱，似乎陷入思考当中。
在他看来，钱芊芊已经在向他妥协了，所以他是见好就收还是乘胜追击，这是个要考虑考虑的问题。
钱老爷吧嗒吧嗒两口，嘴里没味才察觉自己忘记带烟杆上来，走得急了。
“等着明日吧。”钱老爷子愁眉不展，只是可惜了他的那烟杆，用了十几年了，再换新的怕是不习惯。
钱芊芊奇怪钱老爷子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解决了，不由得心情大好，于是道：“爷你还没有吃饭吧，前面点就是我的火锅店了，您要不过去吃点？”
钱老爷子咽了咽口水，道：“那就吃一口吧。”
看，这丫头子已经在向他示好了。
钱老爷子心中大定，对那烟杆也不念着了，大摇大摆进了火锅店大吃一顿，又在钱芊芊的安排下住进了客栈，一天才算完了。
钱芊芊回了小院，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到躺椅上，还没休息多久，尧哥儿哭闹的声音想起来。
钱芊芊以手撑着额头，瞬时间只觉得连手指头都累得动不了。
一夜过去，钱芊芊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更加明显，好不容易天亮了，尧哥儿睡着了，钱芊芊简单收拾一下巧片刻不停的继续忙碌。
走在路上，钱芬没忘记今日是钱母从牢里出来的日子：“大姐，我们要去接他们出狱吗？”
钱芊芊一想到钱母今天能出来，脸上灰白的神情才好了些：“不用去接，等着他们上门来找我们便行。”
“他们会来找我们吗？”钱芬有些怀疑。
“肯定会的。”钱芊芊肯定得很，那一大家子绝对不会轻易的就这么算了。
可中午没人找上门来，下午没人找上门来，几近黄昏，钱芊芊和钱芬两人都在商量要不要关铺子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现了。
他们从街的一头出来，面上的神情看不清楚，但光听急促的呼吸声，钱芊芊也能料到——暴风雨来了。
“大姐，要不我们会小院里商量？”钱芬盯着浩浩荡荡过来的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想回家了。
“不用。”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到了铺子前，一张张脸上，如出一辙的都是怒容，一副恨不得把钱芊芊撕了嚼碎的恐怖模样。
“你好歹毒的心肠啊，连至亲的人都能送进牢里面，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一反常态，气势汹汹的人变成了三婶儿，而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伯母，反而垂着眼睛安静下来。
钱芊芊冷着脸道：“三婶儿这话说得可就令人伤心了，犯事的人是你们，我什么也没做，就算你们想强夺我家的小院，我还是花了银子让衙门的人通融通融，将你们早早的放出来。”
三婶儿鲜少直直撞上钱芊芊的怒气，一时间愣得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看大伯母，大伯母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算了！靠不住！三婶儿横了眼大伯母，转向钱芊芊扯出一个笑来：“芊芊啊，你这就是误会了，谁骗你的院子了？”
钱芊芊冷哼一声，没将三婶儿的话听进耳朵里，继续道：“现下你们不知恩图报，反而是恩将仇报，谁还敢与你们打交道？”
“你误会了，谁稀罕你那院子……”
钱芊芊打断几人：“是，你们不稀罕，现在三婶儿们请离开吧，爷在客栈里面等你们。”
“走？”三婶儿一笑，可不准备走。
钱芊芊也笑了，面露狠色：“我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上次是牢里待两天，下次可不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三婶儿瞪大眼睛：“你威胁我们？”
钱芊芊双手抱胸，一脸冷漠：“威胁谈不上，但你们自己做的事，总得自己承担。”
“这次是看在娘的份上，才会去衙门里替你们说情，替你们通通关系，让你们早点出来，但下一次，你们可以试试。”
“你！”三婶儿觉得煮熟的鸭子快飞了。
“好走，不送。”钱芊芊冷声道。
还不待三婶儿反应，大伯母一手拽住钱梦的手：“她要不走，我们走。”
“大嫂？你什么时候还怕起这个野丫头了？”三婶儿气急败坏，一手拉住大伯母不让她走。
大伯母蓦地激烈的甩开三婶儿的手，双眼发红，恶狠狠的瞪着三婶儿：“你现在有脸抓住我的手了？我被那些恶官差带出去的时候我抓住你的手，你怎么就扣开我的手了？”
“我，我……”
“滚，放开我。”大伯母抹了把泪，拽着钱梦往前走：“梦梦，我们回家。”
她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她不管为谁谋算，为谁付出，也不会有人念着她的好，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
以后啊，这镇子她不会再来了，二房一家她也绝不会再接触了。
大房一家走得干脆利落，只剩下三婶儿一家，势态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娘，我要住大房子！”钱奇可不管其它的，他就喜欢那大院子。
三婶儿一咬牙，再次看向钱芊芊。